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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红随笔(续):框定《石头记》理念谱系的四个人物

(2021-08-01 22:5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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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费

贾化

严某

娇杏

分类: 红楼礼学

《石头记》是一部以世情小说面目出现的谐史假传小说,或受谐史假传影响很大的世情小说——整部小说是石头自述幻形入世,阅历盛衰的故事,这是典型的谐史假传的叙述方式。

谐史假传(台湾学界称之为“拟人传”)或重谐趣,或重讽喻寄托(唯不重传信传疑),但属辞比事,多以人名寓意。旧红学家中见解最通透的太平闲人张师吉《石头记读法》云:“是书名姓,无大无小,无巨无细,皆有寓意。甄士隐、贾雨村自揭出矣,其余则令读者自得。有正用,有反用。有庄言,有戏言。有照应全部,有隐括本回。有即此一事,而信手拈来。从无随口杂凑者。可谓妙手灵心,指麾如意。”洪秋蕃《红楼梦抉隐总评》云:“他书姓名皆随笔杂凑,间有一二有意义者,非失之浅率,即不能周详,岂若《红楼》一姓一名皆具精意。”汗牛充栋的假传作品,绝大部分篇幅短小、人物扁平、情节简单,仍不免有赘笔(韩愈《毛颖传》、苏轼《万石君罗文传》无论,即使《石头记》致敬的《小青传》亦然),《红楼梦》洋洋百万言,地负海涵,人物鲜活,能做到一姓一名皆具精意,难能可贵。

研究《石头记》者,苟能于全书人名谐其音,推其意,伍其比,偶其类,会其通,也许会发现,在中国所有的古典长篇中,《石头记》命意是最容易把握的。

《石头记》全书提及的人名,数以千计,在情节结构上的主要角色(宝、黛、钗、云)大家都清楚,但在寓意方面具有纲领性的人物,了解的并不多。我以为甄费、贾化、严老爷、娇杏四人,可框定《红楼梦》理念谱系。

十余年前,我曾出版过一本《红楼梦人名寓意》的小册子(《红楼心史》之一),选取二十余个人名进行探讨,抛砖引玉,可惜赏音者寥寥。

此书以《严老爷》开卷。严老爷虽然只在小说第一回出现一次,且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所寓严君子小人之辩、严义利之辨、严理欲之辨,严华夏夷狄之辨、严进退出处之辨,贯穿《石头记》全书。因为这一人名对理解小说思想最具启发意义,我曾节略之,发表于《红楼梦学刊》。

严老爷之名在甄费与贾化书斋相见时出现,要明白严老爷寓意,当然甄费、贾化也不在话下。甄费是君子、道义、诚敬的化身,贾化是小人、利欲、苟且的化身。命名出典都在《中庸》,而且他们也用行为进行了自我诠释。这三个人无疑是全书寓意的纲领性人物。

义利之辨,是儒家(尤其是宋明理学)伦理学和价值观的核心内容。影响甚至主导中国政治、 经济、文化的品质和发展方向。程颢:“天下之事,惟义利而已。”朱子: “义利之说乃儒者第一义。”奉程朱为正宗的王夫之更是重言反复,明诏大号:“天下之大防二,中国夷狄也,君子小人也。非本未有别,而先王强为之防也。” “以要言之,天下之大防二,而其归一也。一者何也,义利之分也。”(《读通鉴论》卷十四)“存义利之大闲,而后不辱君子之道,严哉! 舜、跖之分,其不容相涉久矣!”(《宋论》)小说第一回甄费本朋友通财之义赠送贾化入京赶考的盘缠时说:“弟虽不才,‘义利’二字却还识得。”这句话分量极重,太平闲人让读者“不可以闲言略过”,这位“为往圣继绝学”的张横渠(二程的表叔、老师)后人没有告诉我们原因,二百多年来,也几乎无人关注——分量再重也重不过职称、学位,甚至重不过导师的崇高感和师娘的优美感。

主流红学一直与儒家学说过不去。反孔孟之道,自然有人标举;不反孔孟之道,也要反儒学;不反儒学也要反礼教;不反礼教也要反理学。何曾想《红楼梦》竟然以最“保守反动”的程朱理学,立下了自己的沉锚。

很多人以为程朱理学是伪君子、以德S人的N待狂和空谈废物的生产线。说《红楼梦》宣扬程朱理学,当然令人失望。难道宝玉批评柳五儿“酸文假醋”、“道学先生”是作者夫子自道?岂不憋闷煞人也么哥?!这部小说肯定有矫正、超越程朱理学的地方。于是重新审视娇杏,有请贾夫人!

 “娇杏”音谐“侥幸”,我曾认为《红楼梦》借《中庸》“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  侥幸”区分甄费、贾化,特为贾化“小人”注脚。今日视之,觉到有些肤浅、片面。当娇杏做了贾化夫人,是可以这样解释的;当她是甄费婢女的时候,应当另作别解。

杏有文明教化之象。圣人讲学杏坛,进士及第后乌帽簪杏宴琼林,稻香村“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李纨在此守节教子,都带有正能量。甄费为真儒正士,娇杏在旁,雨润红香,颇能点缀。再就是所谓君子,也不必如程老夫子一样整天板着脸,王道迂阔,不妨偶露风怀,稍通权变。二程四传弟子朱熹一生丹诚神血,萃于《四书》,但据记载也曾双飞比丘尼。不但风怀兼人,就是两个大腰子,也是铜豌豆杠杠滴,拍动作片、作伟哥代言都不在话下。被称为清代唯一完人的理学名臣曾剃头,晚年买妾,条件是“但取性情和柔、心窍不甚蠢者”,“余死即行遣嫁”,好像为花袭人这类人量身定制。而《红楼梦》全书于袭人深文苛责,如果不是以儿女律士大夫,即使程朱学人卫道士,也要指责作者以戕贼为仁义。理论可以高调入云,人性还是需要平衡。理学得种种恶谥,一是它本身就有理过则窒,礼过则拘,义过则暴,违逆人性等倾向,再就是它凌空蹈虚,容易被人(尤其是偏狭之人)曲解。

对于隐括《红楼梦》全书思想的四个人,甄费与严老爷,贾化与娇杏,是“偶类”;甄费与贾化,严老爷与娇杏,则是“伍比”。

小说第一回甄费与贾化书房叙谈,以消长昼 。“方谈得三五句话”,家人报严老爷来拜,甄费到前厅应酬,向贾化谢罪。贾化说:“老先生请便。晚生乃常造之客,稍候何妨。”甄费与严老爷应酬时,贾化与窗外掐花的娇杏非礼相视,眉目送情。贾化听小童说甄费前厅留饭,“遂从夹道中自便出门去了”。这段描写,有些不合常理,但每一字皆有深意。

甄费、贾化、严老爷、娇杏这场戏,其月其时,皆当(或近)地支之“午”,所谓GM之际。方谈得三五句话严老爷即来,寓严君子小人之辩、严义利之辨,辨之当早,以防微杜渐。贾化称自己是“乃常造之客”,承平正常生活条件下,君子与小人可共存,并且觉迷之,拯救之,不必高立崖岸。《周易》“义者利之和”,苏轼《易传》“义非利则惨冽而不和”,两者亦不必过于对立——每个人内心都存在义利两种思想,最难的不是做别人道德的审判官,而是认识自我、超越自我。严老爷自然不是常造之客,他的到来预示非常之变,需要有人舍利取义,无我无欲,牺牲奉献,绝侥幸,辟邪说。程朱理学将义利之辨由汉唐朴素谊注引向形而上学空谈(甚至成为党争酵母),无限地拔高义而贬低利,甚至标举存天理,灭人欲,本身也有应付民族危机的需要。但在和平时代,尤其是经济竞争为主的时代,谁若整天鼓吹灭欲无我,王道迂阔,眯着眼慢吞吞背诵宗法文化空壳大帽子的古旧花腔,则不免滑天下之大稽。当年深圳青年在长虫嘴理直气壮鼓吹淘金无罪,享受劳动成果有理,震惊寰宇。D、H诸公,批判了传统义利观的唯心倾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折腾YS形态,克服了程朱义利说的千年心魔,使中华民族的走向富强崛起。

按小说中交代,贾化即将入京参加春闱大比,应该是个“举人老爷”,甄费家来客,完全可以作副宾或副陪,较之只有两人的饭局更不落寞(甄费非善于逢迎之人)。甄家人手不多,娇杏可以端茶、斟酒、上菜、接外卖。甄费冷落贾化而闲置娇杏,当然不是为了撮合这对突破阶级壁垒的红尘绝恋,而是作者为了寓意的需要特意安排。

甄费,字士隐,取典《礼记·中庸》“君子之道,费而隐”。郑玄注:“言可隐之节也。费犹佹也,道不费则仕。”朱熹章句:“费,用之广也。隐,体之微也。联系上下文,朱熹解释更通达一些。但《红楼梦》似兼取郑注。太平闲人特别提示,。君子之道,由格、致、正、诚、修、齐、治、平,到明道德于天下,最终到参赞天地之化育,的确广大深微,但不同历史时期,或人生不同阶段,有不同的任务重点,亦各有其时代限制。若运值否塞,生无道之世,不妨遯世无闷,存文献,传信史,居易俟命,守先待后。不当像贾化(“求善价”的林黛玉、“待时飞”的薛宝钗等,为贾化分身,影射怀才而不甘寂寞的汉族士大夫)那样,“不管黄道黑道”,唯富贵功名是求。 

王国维《国朝汉学派戴阮二家之哲学说》言清代学术变迁:“雍乾以后,汉学大行,凡不手许慎、不口郑玄者,不足以与于学问之事。于是昔之谈程朱、陆王者,屏息敛足,不敢出一语。”梁启超更夸张,说清代中叶,“家家许、郑,户户贾、马”。《红楼梦》正产生于理学消沉的这一时期,却不随时流。而且无独有偶,产生于这一时期的《儒林外史》、高密诗派同样标举程朱理学,同样为知识精英说法。《儒林外史》与《红楼梦》同样有金陵情结,其第一回“说楔子敷陈大义,借名流隐括全文”中王冕,相当于甄费,而危素、时知县,相当于贾化(字时飞),都有隐括全书的作用。吴敬梓除了在小说中让杜少卿对攻讦朱子者进行反击,还著有《诗说》,发扬光大朱子《诗集传》(朱子经学中最受汉学家非议的著作)。高密三李,以二程学行相勉。李宪噩与程颐相似,坚守原则底线,绝不通融。李宪乔则近似程颢,周旋官场,稍能变通活泼,也都沽染了些许客气。《红楼梦》整理者程伟元,是程颐三十一世孙,又是高密诗派刘大观弟子。程伟元好像连个举人都不是,但程甲本卷前,八旗旧族、玉堂风华的高鹗之序,排在程伟元序之后。程乙本《红楼梦引言》文后两人共同署名,程伟元(小泉)仍在高鹗(兰墅)之前,这在极端重视功名官位伦次的清代很不正常,只能理解为出于对程颐的尊重。嘉庆初年,程伟元任沈阳书院掌院,朝鲜(举国仍重程朱之学)燕行使者或枉道会见,也是看宗Z文化产生的最保守的大思想家伊川老先生面子。 

很多人不喜欢程朱理学,但仍喜欢私淑程朱的文学作品。正如不学杨白劳喝卤水(氯化镁),但不妨吃卤水过的豆腐。或者还因为此书作者、编者们有其他料理(如引入乾隆中兴起的 今文经学变通思想)。参透其中机关,方可研究《红楼梦》和乾隆时期的文学。其中一个原因是,就是程朱理学把道统放在君统之上,以理学限制极端ZZ而又肆意妄为的君权。弘历时有对程朱观点的批判(多从维护专ZJ权方面出发),甚至撰专文《御制书程颐论经筵札子后》驳斥程伟元祖先以教师Y般的口气对皇帝宣讲的“天下之治乱系宰相”的观点。另一个原因,是清廷奴化汉人,把知识分子(士)作为重中之重,以编纂史书为清廷洗地美化为主要手段, “求善价”“待时飞”,不甘寂寞的汉族知识分子,不能如王冕、甄费之“道废则隐”(王冕不与“自南定西北,万古一英雄”扫荡蒙元的朱元璋合作,甄费即使不考虑“壶儿”“鹿儿”,也不会与搞文字狱的专家弘历合作),入其彀中,如同倡优,“为他人作嫁衣裳”。  

清代中叶,在虚幻的“盛世”光圈下,却是儒家道统和士大夫气节沦落至极的时期。是中华文明的“激流津觉迷渡口”。于是《儒林外史》《红楼梦》与高密诗派,借程朱理学倡导耿介,严君子小人之辩、严义利之辨、严理欲之辨,严华夏夷狄之辨、严进退出处之辨,以反抗专ZJ权,捍卫心目中的道统,并为一代沦落的知识精英敲响警钟,集体补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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