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文学/原创 |
年初时节,一个不知疲劳的作家完成了一部在阅读中不会使人疲劳的作品,这就是莫言的《生死疲劳》。从八十年代起,莫言的小说屡屡引起评论家和读者的关注,而这一次,首先令人惊奇的却是他的创作速度:42天写完了56万字。
假如莫言想用这样的速度来说明自己的才华横溢,其实大可不必。从《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以来,莫言已经被公认为国内最有才华的作家之一。在新作《生死疲劳》中,他天马行空的叙事才能和想象力再次得到了发挥,整部小说都沉浸在一种狂欢的气氛当中。对于读者来说,阅读这样的小说必然畅快淋漓,可想而知,莫言在写作的过程中也充满了快感。小说在结构里最大的看点是借用了中国民间“六道轮回”的观念,主人公原先是一个地主,转世为驴、再转世为牛,而后又变成了狗、猴子和“大头儿”,在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中,莫言描述了中国农村在整个新中国历史中的演变,当然,故事的主线依然是一部家族史。“全国唯一的单干户”蓝脸的形象显然承载了相当宏大的意义,他“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的人生哲学与各种动物看似光怪陆离的想法交织在一起,将人类一次次运动的风起云涌、潮起潮落衬托得荒诞而又可笑。选择一个出其不意的角度书写中国历史,是许多作家得心应手的手法,早一些的有余华的《活着》,近一些的还有严歌苓的《第九个寡妇》,虽然没有余华的冷峻和严歌苓的沉思,莫言却也显现出了相当独到的机智。
无论是语言还是技巧,无论是谋篇布局还是人物形象,《生死疲劳》在初读时都是一部出色的作品。但正因为初读时的畅快淋漓,恰恰也暴露了这部小说最让人不满足的地方:无法激起人阅读第二次的欲望。华丽却不精炼、丰富却无韵味、能够天马行空却无法一针尖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部过河拆桥的作品——催着你迫不及待地将它看完,看完之后永远合上,不再打开,甚至不再放进书架。莫言的写作远远比《红高粱》时期要圆熟、潇洒、有自信得多,但《红高粱》恰恰是让人读了不止一遍的小说。这时再看一看对于本书的相关评论,也许能够评判这部作品的缺憾:《生死疲劳》是一部向中国古典小说和民间叙事的伟大传统致敬的大书。对于大部分读者来说,中国古典小说最伟大的地方也许不在于它的想象力和语言有多么恣意横流,也不在于“来生转世”的故事情节,而恰恰在于很多作品是能够让人遍复一遍地重读的。“意犹未尽”是看过《红楼梦》、《水浒传》之类作品之后的最大感受,而读完《生死疲劳》只能感到高潮之后的失落。假如当代文学真的要比附古典小说的话,贾平凹的作品也许做得更成功一些,而恰恰是比附于古典小说,《生死疲劳》中的来生转世比之于《红楼梦》、《聊斋志异》的类似结构,似乎也变成了小聪明。
因为莫言的才华和能力,《生死疲劳》也许将是今年最有可读性、最出色的小说之一,但它却不会是莫言最出色的小说。读者总是对莫言寄予厚望,但“爱之深,责之切”可能会让本书的遗憾被无穷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