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两全其美的作品
可以用赛车和唱片带动小说的销量,也可以正大光明地给别人的作品签上自己的名字,所谓的“80后”作家在方方面面与传统作家表现得大不一样。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英雄和狗熊都是一个大时代应运而生的产物,有了不那么关心作品内容的读者,才有在作品以外费尽心力的作家。现在指责或鄙视“80后”作者实则没有意义,因为他们本身已经成为眼下社会的一个文化盛景。
而在80后的年轻作者中,张悦然却因为她的“传统”而显得特殊。她不止一次表明自己在以严肃、充满现实感的姿态进行写作,并希望和消费主义大潮的文化快餐划清界限。她似乎不再满足于单纯地为中学生写作爱情故事,而更愿意受到旧派的文学读者的认同。同时,她也是与“文坛”保持最紧密关系的作者,并在“文坛”的重要杂志大量发表过小说,因此她的新作《誓鸟》也必然使得人们用有异于看待其他少年作家的眼光去阅读。
但《誓鸟》并没有选择现实与当下作为写作的基调,而是讲述了一个南洋海外的异乡故事。除了许地山以外,中国作家写作类似题材的并不多。这是一个讨巧的选择,也是一个增加难度的选择。讨巧处在于,异域背景天然能够引起读者的兴趣,从80后主流读者的反响和评论来看,《誓鸟》在这方面确实有着迷人的魅力。但写作人们不熟悉环境的难度也恰恰在于,作者能否把异域写得像现实生活一样生动而丰富,就像王安忆写上海、莫言写山东农村那样,让人们可以通过一部小说对那个时代、那个地区人们的衣食住行产生了然于胸的感觉?在许多年龄更长的读者看来,张悦然似乎还没有做到尽善尽美。
《誓鸟》同时尽可能地讲述了一个奇异而诡秘的传奇故事,塑造了一类感性化得近乎偏执的特殊人物。在贝壳中寻找记忆的女子、漂浮在海面卖唱的妖艳女子、野性而古怪的酋长……同样地,对于渴望“奇情”的少男少女,张悦然的小说大获成功,对于更为关注“世情”的老读者,就显得缺乏诱惑力了。作为女作家,张悦然和安妮宝贝同样属于这一类:她们对于生活尚未看透,却在作品中表现自己已经看透了。王海鸰和张欣则相反,她们看透了生活,却写的是别人的没看透。两种风格的写作,分别得到了两种年龄的读者的认同。《誓鸟》的语言同样是绮丽而华美,这样的语言让有些读者浮想联翩,却让另一批读者不知所云,决定对她语言喜好与否的同样是年龄。
华丽并不等于空洞,但空洞的华丽是乏味的,离奇并不等于编造,但编造的离奇是无聊的,激情并不等于幼稚,但幼稚的激情是可笑的。这可能是所有年轻作者需要面对的问题。用“缺乏现实主义情怀”指责张悦然是迂腐和无谓的,她已经是一个拥有才华和灵气的作家,能够写好青少年读者喜爱的那类作品,但相对于她写出更有深度的作品的目标,她仍然需要解决一系列问题。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也许就是年龄和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