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保卫战,悲壮传千古(二)
(2022-07-24 20:23:44)
二、军民奋战 视死如归
保安州城,即汉代的下落县城,自北魏间上谷郡废,则代之而为幽州以北重要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北魏为燕州治,在唐朝为新州治,自石敬瑭将幽蓟一十六州地域送于契丹后,因州地有轩辕黄帝、唐尧、虞舜庙,遂更名为奉圣州。元至顺四年,因发生毁灭性大地震,取保佑安宁之意,改称“保安州”,明代沿用未变。在北魏、北齐、隋、唐之际,辖地最广之时,相当于今张家口地区的地域。由于元末的那场毁灭性大地震,直到明洪武年都因当地已无人烟,无州官所派,其政治、经济、文化的地区中心地位才由宣府镇城替代。即使如此,自永乐年间从山东、山西、湖广等地移流民广建村堡后,因这保安州地处桑干河、洋河汇聚的山间断陷盆地中央,土地肥沃,物阜粮丰,交通便利,便很快又商贾云集,人民稠密,又成为“宣府左臂巨镇”。亦正因为如此,当皇太极亲率十二万后金兵入扰宣大之际,保安州城就成为皇太极决心攻掠的重点目标之一。早就暗派奸细潜入保安州城内,住进了康家店以为内应,在攻不下宣府镇城之时,即率重兵重点攻陷保安州城,以获取大批财物。
崇祯七年七月,皇太极亲率后金兵,避开明朝重兵防守的山海关一线,而绕到接近明朝京师的地方进攻宣府、大同等处,原本就不是要攻城掠地,与明朝决战,而是实行“从旁砍”之策,重在烧、杀,以破坏明朝军防设施;重在抢掠财物,以为后来的夺取明朝政权聚集战时物资;重在虏掠青壮年男女,以迅速扩充军队。实行这种袭扰性的入侵,具有典型的游击性,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故,每攻下一城,则疯狂破坏军事设施,烧毁建筑,抢尽财物,虏掠青壮年男女人口,杀死老幼,极具破坏性、毁灭性、恐怖性。
保安州城军民,在知州阎生斗、州城守备徐国泰的指挥下,在敌众己寡、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从七月初十日后金兵在城北扎营后,就轮流登上城墙,展开了一场英勇悲壮的州城保卫战:城外,后金兵如蝗似蚁,越聚越多,昼夜攻城;城上,军民并肩,石块、火炮齐发。当“打死百十余夷,内有一头目穿青蟒衣,众夷恼恨加攻”更烈。知州阎生斗与守备徐国泰,日夜守在城头,后金兵从哪个方向攻城,他俩就转到哪个方向指挥。十三日,后金兵对保安州城的围攻,越来离城墙越近,全城百姓中的男人,纷纷登上城墙,用砖头、石块抛下城墙外击敌,故,“城内军民坠城者甚多”。十三日下午,后金兵强攻北城,“城上火炮乱击,贼夷稍退,复攻东关城,自申至酉,城上火炮攻打不退”。此时,早在二月间就潜入保安州城的奸细,以及七月初八日混入州城住歇于康家店的后金奸细,在东城头暗地点燃火药,致使城头失火。其中,一名宣府籍的奸细随即在“东城上吆喝:上来了!上来了!”后金兵望见城头起火的信号,又听到呼喊示意,遂如潮水般涌至东关城外,攻城之势迅即疯狂。同时,“贼夷攻城用钩杆云梯,每夷捎秫秸一捆,垫成马道,随即上城”。知州阎生斗于东城墙护城台上,四望后金兵如蝗涌来,“挥涕叹曰:‘吾不能救百姓矣!’遂尽节于城东角奎楼。”
其妻闻讯,亦从容自缢而亡;守备徐国泰奋指挥军民奋战于城头,当城破之时,暴目视贼,“擐甲奋呼以战,至兵少,令散去,遂触石死。”
保安州城的保卫战,是在寡不敌众、孤城无援、力量对比极其悬殊的情况下,知州阎生斗、守备徐国泰亲率全城军民进行的。激战三天之后,死伤极为惨重:保安城墙上下,堆满了壮烈牺牲的军民尸体。战至十三日午后,城中的百姓都情知城破已在眉睫。于是,很多人都更衣、整冠,携到挈子,拜别文庙、祖祠,纷纷投井、投缳,尽节取义。此依劫难幸存者、崇祯三年举人、岳州知府朱光,按其亲历,后又经调查,而记录于《保安州志》中的资料,整理如下:
张师载,宿有学养,桃李天下,倍受州人敬重。城未破时,有人请其缒城逃生,师载从容对曰:“上天生我,上天死我。生我死我,有何不可!”城将破,顾妻子道:“取衣巾来!”然后更衣,整冠,行至文庙,向孔子长揖而拜后,回家从容自缢;城中庠生夏祖禹,更换衣冠,哭拜家祠,携妻子先后投井,全家儿孙紧随其后,投井尽节;原任河南祥符县主薄刘大信,年已八十余岁,致仕后籍住保安州城,闻得城破,叹曰:“城已破矣,余生何为?遂从容冠带投井;云南举人李师圣,崇祯间任宣镇理刑,致仕后客居保安,城破之时,与全家一起自杀;原任山西汾阳县县丞陈邦瑞,其时亦在保安州城,闻得城破,立刻自尽;保安州训导易成器之妻董氏,闻得后金兵破城,从容整衣投井,其子女七人紧随其后,依次投井;保安州指挥易延羲之妻朱氏,同其长子妇董氏,闻后金兵攻破州城,婆媳相随而投井,其余子女亦视死如归,随后一一投井,个个毫无难色;州贡生王泽民妻毕氏及其婆母,生员魏嗣琦之母朱氏、妻刘氏,生员左樑妻张氏,生员林芝芳妻刘氏,民人张汉臣妻李氏,仓官侯维垣妻李氏,河南祥符县主薄王伦妻司氏,原任福建福宁州同知张崇德妻李氏,以及保安州庠生张士魁、李遇春、张尔训、张泰来、左枢、李荫、程德泽、程绍孔、王肇基、王鸿基、朱有临、吴大行、陈素定、郭嵩、吴从周、冯应时、蒋占润、葛春华、葛维缙、霍兴、刘泽远、刘宁远、蒋汉英、葛春茂、葛春芳等等,或投井,或悬樑,尽于城破之时自杀。举人朱光之母唐氏闻后金兵破城,投井自尽。朱光之妻王氏随其婆母之后亦欲投井,被婢女拉住未死。而朱光则因其父朱天宠患风痹疾卧病在床,伺候于床前而幸存。
是时,保安州城中之百姓,在后金兵入城过程中,纷纷在各街巷与贼兵搏斗,以致死尸乱卧盈街。后金兵入城后,“将老弱者尽行杀戮,强壮者掳充役使,妇女姿色者掳掠奸淫,幼稚孩提尽付之烈火。” 宣府镇钦差监视太监王坤于后金兵攻大同后,派经历曹三略、陈奇鸣到保安察看,二人于七月二十二日卯时出宣府,申时到达保安州城,二十四日赶回宣府向太监王坤报告曰:保安州城内外“死者遍野尸横,井中各皆填满,秽污之气难闻……城门俱已损坏,军民房舍烧毁十止一存;本州六房文卷及仓库册籍尽已烧毁,州印查无下落;察院、顾公祠,俱已烧毁,惟存怀隆道公署一所;文庙、牌坊、魁星楼、已遭火毁;守备衙门并火药局俱已烧尽;城外南关并东关临街铺面尽行烧毁;城垣残坏数处;至于紧关仓廒俱已放火烧塌,瓦土、木料压于豆米之上。职到尚皆火焰大炽。本州各役并无一人……狱中重囚被虏去,逃回绞犯三名:张承恩、周世兴、魏科,见在固守城池。州库尽遭虏劫,并无钱粮……再查阎知州妻子尚存身尸,据伊男称系已获见,停州内宾馆;吏目王士翔,重伤伏枕,教官马化麟、张国正,俱带重伤……
候缺王吏目及徐守备生死未明;原任李推官、蔚州张教官;俱遭杀死。州中马举人阖家尽被掳去;州中斯文,止存朱举人,郭、夏二监生,并生员有十余人,而家属俱已死尽。职到州中,无一军卒……城内死尸腐烂盈街,必须量给食米,扛抬出城掩埋。然州内并无一人役,仓场斗级守城人夫全无,合宜招募,以便差遣应役。目今逆虏移营虽遁,而哨马鞑贼尚有沿河哨探,兼有挖煤黑子抢盗,不时出没。防守之计,势不可无,恳乞速将前批枪炮手尚少一百五十名,星驰发下,以保城垣。”
上述岳州知府朱光、宣府经历曹三略和陈奇鸣,以其亲见亲闻的历史事实告诉我们:崇祯七年七月初十至十三日,保安州城军民在其州城保卫战中,忠于国家,不畏强敌,捨生忘死,进行了极其英勇的战斗,直至最后一息;为了避免受敌之辱,纷纷投井、悬梁,从容就义!最可叹者,狱中所关押被判绞刑以候死期之囚张承恩、周世兴、魏科三人,被后金兵掳去,诚可谓死刑获生,但却不愿为野蛮之敌而生,而是逃回本州以守护残破城池!知州阎生斗为官清正,军民诚服,全城军民随其死守孤立无援之城,其情感人;而其与守备徐国泰,以及其妻随本州民一同殉难之举,惊天地,泣鬼神,壮山河,垂青史,就是铁石之人也会为之动容!
参考文献
崇祯七年七月《兵部为捉获奸细得知后金兵欲攻宣府事题行稿》,载《历史档案》1982年第二期,第17页。
崇祯七年七月二十五日《兵部尚书张凤翼为报与后金兵在怀安等地战斗情况事题行稿》,载《历史档案》1982年第二期,第9页。
崇祯七年八月《兵部尚书张凤翼为探得后金兵情事题行稿》,载《历史档案》1982年第三期,第5页。
康熙五十年版《保安州志•忠义》。
崇祯七年七月二十四日《兵部为后金兵攻入保安屠戮甚惨事题行稿》,载《历史档案》1982年第二期,第6页。
见崇祯七年八月初五日《兵部为报后金兵攻破保安城情形事咨行稿》,载《历史档案》1982年第三期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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