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小艾

得知我回娘家后，冰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我家，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帮她把东西带回老家去。但看着我隆起的肚子，她这次竟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和冰从小在一个泥堆里泡大，用家里的人话说就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总以为，我和她会一起上学、毕业、工作、嫁人……可是，就在我们认为曾经小时候那种贫穷的日子渐渐远离我们、未来将一片春暖花开的时候，冰的妈妈却因为很早的时候被狗咬过而狂犬病发作不治而亡，丢下了冰和她的弟弟，留给她们的只有来不及封存的温馨画面，还有时常挂在姐弟俩脸上的泪水。那一年，冰上五年级。她母亲的离世让全村的人对养狗有了一种莫大的恐慌，村子里再没有狗，可是却多了两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冰曾经烂如桃花的笑脸。初三那一年，她辍学了，不仅仅是因为付不起学费，更多的是因为三年后，她的父亲为她和弟弟找了一个后妈，当时，她不能理解，我亦不能理解。于是，她选择了离家，只身去了北京。

几年来，我每天都在盼望她回家。除去有一年，农忙时她爸爸不小心伤着腿了她回来了几天外，再没回来过。只是从离开后的第二年起往家里寄钱寄东西。每当收到她的东西时，她爸爸总会到我家来，拿着冰寄回来的东西跟我们说他想冰，想他的女儿，每说一次就哭一次，看着他父亲那略有些发白的头发时，我一时竟有些理解了当年的他。

后来也听母亲说过，她的弟弟那样小，需要一个妈妈。何况那个后妈不能生孩子且没有带来孩子。每次我妈都说冰的后妈对冰的弟弟很好，而且也总念叨冰。我妈还告诉我，说冰的后妈说了，冰就是她的亲生女儿，说她真想看着冰长大、嫁人……

再一次见到冰是在大学毕业后，她看起来还像当年，只是太瘦了，神情里那份坚强，更掩饰不住这些年的沧桑。她吃了多少苦我不能够全部知道，但我可以想象一个女孩，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亲人，没有学历，该是如何艰难的生活，况且她手上那块伤疤，让我明白她在工厂的工作一定不轻松。尽管这样，她每年还是把钱省下来寄给家里，我想也许她已经原谅她的爸爸。好几次，春节时想带她回家，她都以工厂不停工为由拒绝回家，只是，一年比一年往家里带的东西多。有一次在我家，我妈给我打电话时再一次提到了冰的后妈，妈妈让我下次回家时记得把冰的后妈给冰织的一件毛衣带到北京来。告诉冰时，我看到了冰的眼睛里分明有泪花在闪动……

我知道她人在天涯心在家，这一次，说什么我也要以我怀孕的理由拒绝帮她带东西回家，我要牵着她的手带她一起回家，我知道，漂泊多年的她早已想家，我知道家一直装在她的心里，永远，我更知道回家的路在她的心里早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