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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自古繁华。大小店铺招牌鲜亮,路边摆满货摊。
唐秋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当清爽的风从身边拂过时,他微微吁出了一口气。
腰间一阵阵地酸痛,只能慢慢地走。想起方才开门出去时,那个始作俑者在床上睡得舒舒服服一脸满足的样子,心里不禁升起几分愠意兼无力。是啊,整整折腾了一夜,直到天色大亮才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当然会又舒服又满足了。
服下麒麟朱果三个多月了,左回风起初身体并无异状,最近却开始不时出现头晕、没食欲、想吐、容易疲累等等女子在这种特殊阶段同样会经历的状况,加上肚腹隆起不能出行,向来身体康健随心所欲的左大庄主受到的身心打击可想而知,也难怪他整天要求安慰。
问题是,天下有这么不老实的孕……夫吗?简直让人没办法迁就。
摇了摇头,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急忙把思绪转到其他地方。
还是快些到药铺去,拣好药材就回去。男人生子没有前例,左回风虽然没有提起过,但心里多半惴惴不安,否则也不至于这样情绪不定。
金陵城的十分繁华,倒有六分在城东。唐秋要去的药铺在城东的一个角落里,从街头拐进小巷,略略一转一折就到了。
店铺的门脸小而陈旧,掀开写着“药”字的竹帘走进去,浓重的药香和炭火味道扑面而来。这是他不但习惯而且喜爱的气息,尽管店里光线阴暗,精神还是为之一振。
店里的掌柜看见他,忙不迭地带着伙计迎上来施礼:“公子又来取药了?里面请里面请。”
唐秋微微颔首,熟门熟路不必多言,跟着掌柜和一个伙计从店铺后门出去,穿过三进的宽敞院落,走进摆满了木柜笼屉瓶瓶罐罐的药房。
这家药铺是左家在金陵存放药材的据点之一,药房里满室药香,触目所及种种药材皆是上品。
唐秋打开药柜上一个个小屉开始仔细拣选,逐一放在小秤上称量。自从左回风变成了受照顾对象,所用的药和补品都由他亲自掌握,药性、药量乃至火候都不能有分毫差池。
钱掌柜必恭必敬站在一旁,不时偷窥一眼这位每次来都对着无数药材恋栈不去的唐公子,得罪不起的人物啊。幸亏比庄主好说话多了,来了好几次,每次都和和气气从不难为人。论人品也是风流人物,难怪庄主就这么有了断袖之癖……
做为曾经的唐门掌门,唐秋在左家的身份从来不是秘密,在江湖上也渐渐称不上秘密,由于左大庄主无所顾忌,蜀中唐门顺其自然,反而无人对此指指点点。
就在他脑子里装满不可告人之胡思乱想时,突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这里跑来,跟着门一开,留在店面里的伙计匆匆地进来了,张口就喊:“掌柜的,您看看这药方可有多邪门……”
后半句被钱掌柜狠狠一瞪,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钱掌柜擦了擦汗,向埋头拣药的唐秋道了声罪,领着蔫头耷脑的伙计退到药房门外问情况。
接过伙计递上来的药方,“茯苓、苁蓉、仙茅、止血草、豹骨……”钱掌柜的眼皮跳了跳,眉头转眼拧成一团:“大寒大热,龙虎冲撞,便是好人喝了也要七窍流血,谁拿来的药方?”
伙计苦着脸:“刚才进来一位客人在柜上临时开的方子,让我们立刻抓了药熬好,他马上要用。这个人看上去也怪,从头到脚蒙在黑斗篷里,连长相也看不清,说起话来声音不大口气倒凶得很。我等熬药是容易,他如果一口喝死了,岂不是惹出了人命官司。”
钱掌柜沉吟不语,他阅历颇丰,从伙计的叙述听来,来人必定是江湖中人。这间药铺虽然离闹市不远,却不易找,会来这里的多是熟客,少有未曾谋面的江湖人闯进来。来人既然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又写了这么张古怪的方子,莫非是个圈套?
正在犹豫,身后药房的门开了,唐秋拎着几个药包走过来,淡淡道:“把药方给我看看。”
唐秋生平最感兴趣的,一是稀罕的药材,二就是邪门的药方,虽然不想插手左家药铺的事情,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竖起耳朵偷听门外的对话。
掌柜念出的几味药岂止是大寒大热相互冲撞,其中相生相克之处更是厉害非常,不逊于剧毒。开了这个方子的人多半想以毒攻毒,问题是服下去即使再对症也必大损身体。
他接过药方看了一眼,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十几个药名,除了刚才提到的几味,还有些秉性温和的药,可以略略中和药性。
然而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的笔迹似曾相识。
尽管有些潦草歪斜,但是无论字迹还是写字的人,对他来说都太过熟悉,绝不会认错。
是唐斐。
此刻等在外面的人是唐斐。
整张脸都隐在斗篷里,唐斐觉得很疲倦,也很不耐烦。
在晕晕沉沉闯进这家药铺之前,他已经在马背上待了将近八个时辰,全身上下的伤口都颠得麻木了,五脏六腑也难受得好像搅成了一团。
他需要休息,但是如果不把身上的毒性暂时抑制几分,再处理一下外伤,大概一躺下就可以永远休息了。
偏偏这里的人还这么罗嗦,掌柜不在不说,伙计也磨磨蹭蹭教人不耐。
那匹马已经放走了,凭它的灵性大概会自动跑回左家去,那么左家很快会找到那个小鬼,然后派人来找麻烦。
隐隐有些后悔,不过是碰到个和唐悠有点关系的人而已,何必冲动至此,不顾劳累来到这寸步难行的金陵。
虽然来了,以现在的状况根本见不到人,况且见到了又能怎样,权宁说了,他很好。
正在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刚才的伙计又出来了,手里没有药,引着两个人。
前面的人身材矮胖笑容满面,看神情举止像是这里的掌柜;后面的人……
好一会儿,唐斐才发觉自己忘了呼吸。诀别一年的唐悠,怎么可能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一间随便闯进来的药铺里。
矮胖掌柜笑得十分无害:“客官既然来抓药,想是身上有恙,小店正巧有位高明的大夫在,愿为客官诊断一下再切磋药方,不知意下如何?”
跟在掌柜身后的人走了过来,从容地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示意切脉。
面前的容颜一如当年,眼瞳如秋水,不染烟火色。
心中一阵迷茫,他慢慢把左手放在桌面上,看着对方习惯性地搭上三根手指,而后脸色凝重,低头思索。
原本只想远远看一眼,这样近的距离太过突然。心里虽然想着不能被认出来要从速离开,可是温暖的触觉从手腕一点点蔓延开,他一时间只希望唐悠永远这样沉思下去。
好一会儿,腕上的手指才收了回去:“你外伤失血甚多,而且中了属寒和属热两种毒,都已拖过了七天。若照刚才的方子胡乱服药,最多解去七成毒,剩下三成深入肺腑无法可解,寿数折半。把外衣脱下来,我看看你的脸色和外伤。”
神智迷迷糊糊,只听清了最后一句,唐斐猛地站起身来。
朝药铺的竹门迈出一步就动弹不得,手腕被紧紧扣住。
从前都是他这样强制性地拉住唐悠,如今轮到了自己。自从失去武功,一切都脱出了控制,自然而然朝着相反的方向变化。
回头看去,唐悠正缓缓站起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幽深的眼睛里渐渐透出与当年一般无二的痛楚:“唐斐……多留一阵子吧。”
早已了断,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象病猫病狗一样被你捡回去吗?
这是唐斐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个比较清醒的念头。
唐斐……?
眼看着万万得罪不起的唐公子抱住对方下滑的身体,轻轻揭开黑色斗篷,露出一张苍白陌生的俊秀脸庞,钱掌柜掏出手绢开始擦汗。
当唐秋转过头吩咐在后院收拾一个干净房间时,他擦汗的速度已经比不上流汗的速度。
左家上下谁不知道唐斐是左大庄主最讨厌的人,讨厌的原因么,看看眼前这情况就明白了。
唐公子啊,你怎么能这么难为我一个小小的掌柜啊!
偶承认偶正在狗血啊啊啊,而且偶要把狗血进行到底,燃烧ing
偶知道偶还欠稿债,偶在写就是米写完啊啊啊,抱头,先看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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