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龙

张远山

  变色龙是真正的隐士，尽管他不住在山林之中。

  山中隐士被称为高士，不仅由于住处海拔较高，而且确有高明之处，但他的问题是“高处不胜寒”。住在城里的变色龙，地势比山中高士低得多，但也不仅是住处海拔较低，他的问题是低到尘埃里，低到没有自己。

  变色龙有一种奇妙本领，能够随着环境变化，不断改变身体的颜色。这是出于自我保存的本能。变色龙知道，真正的保护色，就是与周围环境保持同色。与环境再和谐的保护色，假如始终不变，那么环境一旦改变，最佳迷彩服就会成为最显眼的广告衫。因此变色龙没有本色，更不需要保持本色。无论在哪里，变色龙永远不在任何人的视野之内。由于人们对变色龙视而不见，因此他自许大隐隐市。

  变色龙自称不求闻达，实际上再怎么求，也不可能闻达。变色龙自称渴望不被人注意，实际上再怎么渴望，也没人注意。变色龙声称只求任何人都别去打扰他，只有这一点颇能如愿。然而一旦如愿，他又颇为失落。

  人们以为变色龙是可鄙的，其实大部分现代市民都是变色龙。流行红色，她们就穿红色。流行咸菜色，他们就穿咸菜色。变色龙的颜色，始终与周围环境保持一致。紧追流行色，是变色龙的基本特点。无论是身体的时装，还是精神的时装，流行什么，变色龙就穿什么。

  你在流行的街头，根本分辨不出谁跟谁。这或许就是颇为流行的口头禅，“咱俩谁跟谁呀”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