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近代史

张远山

大二第一学期考试结束后，全班在文史楼前的大草坪上举行营火晚会。晚会的基本方式是击鼓传花，花传到谁手上，谁就摸彩，然后按指定形式表演节目，或唱歌，或朗诵，或讲笑话，或回答问题。晚会的最后议程，是推选最佳节目。

大部分同学都缺乏表演才能，所以都盼望着能够回答问题。因为这些问题无非是“你有什么爱好”、“最喜欢哪部电影”之类，很容易就能混过去。虽然靠回答问题不可能当选最佳节目，但只要能避免出乖露丑，令人垂涎的奖品只好忍痛割爱了。直到一个颇有表演才能的女同学被“命中”前，晚会气氛一直轻松而快活。

只见这个女同学摸了一张彩票交给主持人，主持人展开彩票念道：“请你回答问题……”

大家一起“噢”了一声，非常失望。

这位女同学也有点失落，她精心准备的拿手节目今天不能献演了，但那声失望的起哄，使她得到了些许补偿。

主持人继续念道：“你最伤心的事情是什么？”

女同学偏着头想了想，说：“我最伤心的事情，是读中国近代史。”

全场霎时肃静下来，轻松快活的气氛立刻被冲淡了许多。

或许这是一个颇为煞风景的回答，然而与深入骨髓的民族耻辱比起来，一次普通考试轻松过关的快乐过于轻微。虽然当选晚会最佳节目的是一个男同学讲的笑话，但我一直认为，这个女同学的回答是那次晚会的最佳节目，许多年后依然让我感到巨大的心灵震撼。

（附注：此文收入拙著《故事的事故》。余世存《非常道》转录此事，我读大学时，误为我做中学教员时，女同学误为女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