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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驴之文
吊驴子文
张远山
驴子是最受人类虐待和侮辱的动物,连动物保护协会也从未表彰过驴子。驴子的唯一一次荣耀,来自把驴子与学者相提并论的一位皇帝。拿破仑在远征埃及途中下令:“让驴子和学者走在队伍中间!”然而无论是古代的《金驴记》,还是现代的《驴皮公主》,驴子在历来的文学作品中,都是悲剧的主角。频频曝光,本来有机会成为明星,似乎福星高照、交上好运了,可驴子却偏偏厄运当头。
猪猡有大耳朵算是福相,驴子有长耳朵却遭到非议。因福薄而眼红的文人编造鬼话,说魔鬼长的恰是一对驴耳朵。没人拿猪猡开玩笑,要说人们吃了冷猪肉不好意思再奚落老猪,其实人们又何尝不吃驴肉?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可见吃得一点不含糊。再说不吃驴肉,哪来的驴皮让公主披上,哪来的驴皮膏滋阴补阳?猪猡一生受用,临了挨上一刀,也值。可驴子先得没完没了地干活,而且不能像马那样借着工作的由头到处观光,“一日看尽长安花”。
驴子被关在磨坊里,蒙上双眼没完没了地推磨,闹个睁眼瞎,没机会出门开眼界,长见识。可半瓶醋的文人不管这些,他们编了谎只对牛吹,抱着琴只对牛弹。驴子压根儿不曾受过知识熏陶,缺乏艺术细胞,能怪驴子不求上进?吃辛吃苦的驴子,从没听到有谁夸它半句。苦人们抱怨干的是牛马活,倒好像驴子是安享清福的贵公主娇小姐;苦人们还抱怨吃的是猪狗食,猪猡是天生的美食家,这一冤案也认了。狗的伙食又有何不好?羊肉不是常会自动掉进它嘴里吗?驴子可从未有过如此口福。据说是驴唇不对马嘴,天生的贱命!驴子好不容易因公出差一趟,该好好观光旅游了,可主人在它眼前挂一根胡萝卜挡住视线,引着驴子赶了一程又一程。结果既没享上微薄的口福,也耽误了不会再有的眼福。
驴子原本吃素,有意做个得道高僧,却被斥为“秃驴”。驴子不得已还了俗,被主人包办婚姻,与白马王子拉郎配,却不幸生下个非驴非马的杂种——骡子,仍是受苦受难的奴隶坯子。驴子本是良民,但江洋大盗犯事杀头前,却要坐了“木驴”游街。这都挨得上吗?
可怜的驴子推完了磨,就该卸磨杀驴了。难道受尽虐待的驴子临终不该发发脾气?驴固然比猪脾气大些,却未必比牛脾气更大,但驴刚刚一尥蹶子,就被认定缺乏修养。尥了三下蹶子被老虎吃掉,英勇牺牲了,却得不到丝毫同情,反而被嘲笑为黔驴技穷,挨一声恶骂:“蠢驴!”算是它的悼词。鸡鸣狗盗之辈死了,也留下些鸡粪狗屎遗臭万年。可驴粪既充不得中成药,也不像牛粪那样能当柴禾烧,因此驴粪上从未插过鲜花,驴子没有机会留芳百世。最可叹的,据说驴子的叫声也证明自己是天生的倒霉蛋,“马嘶如笑,驴鸣似哭”。于是乎文人雅士们吊丧之时,就假惺惺地学两声驴叫。倘若被凭吊的正是驴子,总算驴子颇有哀荣,偏偏被凭吊的多属鸡鸣狗盗之流。因此我为驴子放声一哭,呜呼哀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