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出殡的前夜，家里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晚会结束后，客人多数散去，这一晚的家人及亲戚应该是彻夜未睡的，颂经的声音犹为响亮，而且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声炮响，因为不懂参予规距，我只好躲在二楼的房间内在经声中朦胧入睡。

 

 

第二天便是舅舅火化的日子，一大早人们纷纷涌入老家，向舅舅作最后的告别。

 

无论如何心情总是沉痛的，以大表姐为首的妇女们纷纷号啕大哭起来，抑扬顿挫地唱数着，舅舅的遗体已在凌晨殓入五彩的木楞棺轿，抬出祖母屋前，家族成员整齐庄严地排在门口，拉起一根长长的红绳，待棺材抬出门口，大家到院内跪成一排，让棺轿从头顶上抬过，以示背轿，在二车的要求下，我也参予其中，十分异样地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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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葬前一天的安排

    一大早全村每户都会有一个强壮劳力到死者家，听候张支（总指挥）的调遣。有的到火葬场搭建火葬台，有的在迎接远亲的司礼队伍中，多数人被安排去砍柴，所砍的柴火分部分供火葬时用，多数运送到死者家以补充办丧这几天所耗费的柴火，总之这天本村的青年们人人都会被安排一份工作。

    这天要做的几件大事是：（1）用直径约3寸、新鲜的青松圆木，砍搭成1米见方的木楞小房供火化死者时用，死者为男性的，木楞房为19层，是女性则为17层。小木楞房里要用藏柏木和松木填满，以保证足够的燃料，装藏柏木的用途是在火葬过程中能消除异味。（2）派一些较为年长的人印制经幡，印经幡所用的布料是各孝子为死者送来的。印好的经幡装订在新鲜的青松杆上（近年来许多地方为保护森林只装订少量几杆，多数连在长绳上去挂）。（3）这天男性年轻人最忙，因为他们除了各自分得的工作外，还得在迎接远客的活动中充当跳“寒摆舞”和“战将”、“洗马”绕村的“骑士”。这些活动在丧葬礼仪中是不可缺少的最具艺术与文化内涵的项目。（4）喇嘛为火葬台放线测方向，并在测定的线内准确无误地画上藏传佛教中的四面八方、十二区域图（实际是八卦图），在每个方位中赋予各种色彩，最后念经作法，为死者求得一块合法的土地使用权。

 

    达巴述祖谱

　　送葬前一天的晚上，死者斯日的子女们，以家庭为单位跪排在灵台前，双手举着放有酒碗的托盘，由达巴诵经交待祖谱，寓意为在世的人们托死者捎酒祖先们。达巴叙述摩梭人迁徙的线路，经过的大海大江，名山大川。本家的族氏，斯日的先祖都要一一交待。每每叙述的过程中，达巴都会动情，声泪俱下。在达巴悠扬凄凉的叙述曲调中配着一片泣哭声中，其景况既凄惨伤感，又优美动情。

　　

　　启灵入轿

　　出殡前要请达巴或喇嘛测算时辰，把停放在地窖里的遗体抬出放入轿里。轿子抬出停在院坝里，捆好抬杠，然后作少许停顿，由达巴向死者做出简单的交待，如不要留恋阳世，不要牵挂人间凡事，专心向着祖先的迁徙路线顺利返回。请他保佑这个家里的人丁昌盛，六畜兴旺后，所有的孝儿孝女们和斯日亲友们把准备好的哈达挂在轿子上，以示用吉祥的哈达送行，使用的哈达通常是用白布撒成小条，由死者家准备供给愿意使用的人，有的地方则用麻丝代替，根据条件而定，意义是相同的。献上哈达后所有斯日家族的成员都要面朝院内跪成一排，让棺轿从头顶上抬过，以示背轿。

 

 

 

　　出殡

　　出殡时间一般以太阳照在最高的山梁上为多见（具体时间要卦算）。出殡按先后顺序排列为：1.走在最前的是经幡队。若死者为女性，则经幡为七面以上，男性则为九面或几面以上。2.佛教的阴阳八卦图。3.锣鼓钹队。4.火把。5.背死者行路用的物品的孝子，如炊具等用具。6.孝子牵着给死者路途中骑的马。7.寒扮武士。8.棺轿。9.唢呐手。10.哭丧队。斯日和其他来吊丧的人以及村里的妇女们组成的庞大的哭丧队伍，最后是来参加送葬的其他不具体负责什么工作的人。摩梭人丧葬的出死殡场面是较为壮观的，在一片火炮声、锣鼓声、凄惨的唢呐声和死去活来的哭诉声向着火葬场行进，当送葬队伍经过村里的每家门口时，各家会在门口烧一堆杜鹃枝叶或柏香树枝的香火，清静空气和清除晦气，并在送葬队伍后面撒上一把火灰，以示驱鬼送妖。

 

 

从家里出来，沿路都有各种仪式

 

 

 

洗马绕村是摩梭葬礼最富代表性和传奇性的活动

 

    洗马绕村

　　洗马是办丧事这天的一个活动。洗马用的这些马匹里，其中一匹是第二天送葬时用的，寓意这匹马是死者在回归祖先的途中骑的。洗马开始首先由达巴做洗马仪式，诵洗马经，然后由孝子从院内骑马出门至村头龙潭或小溪边象征性地洗马，然后配戴上装饰华丽的鞍具，并在马鞍上铺着一件领口向后的金边衣服，骑着马绕村。洗马的数量因斯日的多少而异，斯日大的就多，由斯日各家庭每家一匹参与洗马。洗马一般不分死者身分，只要是达巴参与的葬礼都可进行。

 

 

接着，我跟随哭泣的家人来到选好的火葬地：位于村头湖边的山坡上，上面早已用木楞搭好了火葬台，大约七八个喇嘛端坐在周围，我们抽泣着向舅舅跪拜叩别，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虽然二车说可以拍摄，我早已不能自持，甚至悲伤到连记忆都已模糊，毕竟这不是一场毫不相关的葬礼，无法置身旁观。

 

　　

　　火葬

　　到火葬场后，抬着棺轿按顺时针方向转三周（信仰黄教接顺时针，白教则逆时针），然后将尸体从棺轿中拿出，让其面向主持喇嘛，坐立在火葬木楞堆里，垫稳，并就地破碎轿子，将木板叉入木楞内烧之。同时送葬的乡亲们会把自己带来的酒和饵块粑粑、茶、糖果之类的东西绕着木楞堆撒之，意思是请死者捎带给这家已死去的老人。一切就绪后，主持喇嘛开始念经，点火由主持喇嘛念经间发放的第一根火苗做火种。当第一缕葬火青烟升空后，哭丧的妇女们则应该停止哭诉，以免哭声干扰死者聆听佛经。此时所有带孝的人都要磕头解孝，并在此做象征性的梳理。

　　

　　优鲁

　　在出殡的同时，另一队人马是在家里进行优鲁，组成的人员为：五个左右的男性长者，两个经过测算属相相容的年轻人，一般是一男一女，一部分长者抬着鲜艳的各色花腰带和哈达，高举在出殡要经过的大门上，一个拿着青烟袅袅的香炉，两个吹着海螺。棺轿抬出后，他们高声呼喊着“彩测一呷克”（意为大吉大利），这时男青年随出殡的最后一个人，从日咪后室停遗体地窖处取一些土送出，女青年在门外提一桶清水，待出殡的全部经过后提水进门和男青年遇过，并随老者们一起进屋，优鲁的老者们将手中的花带、香炉、海螺拿进日咪放在上火铺上，男青年的土向着送葬队伍泼出，女青年提回来的清水倒入水缸里，寓意该送的送出，该进的则迎进，激励人们要往前看，不要徘徊在悲伤之中。

　　

　　骨灰安放

　　火葬后的第二天拂晓前去拣骨灰，到了火灰前，不出声响，按顺时针，绕着圈浇上一些酒，用枝条轻轻在火灰中扫几下，在一旁稍候，待天似亮非亮之时到火灰中看脚印，这时会看到一些动物的脚印，包括人的脚印，有的明显，有的似是而非，要细看，并分析男女脚印，可根据脚印的轻重、尺寸的大小、方向等要素测出近期是否丧事，是男是女，时间快慢以及大致村落的方位等。拣好骨灰装入小麻布袋或土罐中，直接送到各自族氏的骨灰山上。火葬后，摩梭人不立碑，不建坟，在山上找个较干净、一般不会有人或牲畜到来的岩缝中堆放，将装骨灰的容器底部通洞放好，放好后几个送灰的人要在一起谎称各自去找柴，提水，找锅桩，并摆出要在这里吃午饭烧茶的架势，喊着死者的名字要他（她）守着这里，而后各自向着相反的方向直走不能回头。意思是说，如果不这样骗他，他会留恋人世，他的阴魂会跟着回家，难以超脱。

 

 

 

 

 

写这专辑的过程中，脑海中不时浮现出舅舅在世时的情景，虽然由于语言不通与他交谈不多，却感受得到他对我的关心和喜欢，这位俊朗、严肃又虚弱的老人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是“春节时回来啊”，虽然他等不及春节便已离开，我很欣慰的是能够回来送他一程，希望他已如摩梭人所愿顺利去到祖先栖居地，一样过着快乐无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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