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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您好!我是您的女儿梁君婷。
不知道当您看到这封信时,会是什么心情?是惊喜——“我女儿居然给我写信了?”还是惊吓——“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个女儿?”唉,我实在很好奇。这么些年过去了,您还好吗?您有想起过我吗?
距离上一次见您已过去十年。我和母亲在车厢内,您在车厢外,七岁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层玻璃的间隔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自己马上要到达一个冬天会下雪的地方。突然,您将手贴在车窗上,我便下意识地也将手贴了上去,大手对小手。后来火车开了,把您甩在后面,也把您甩出了我余下的生命。我怅然若失地把手贴在车窗上,贴了很长时间,直到觉得脸上痒痒的,便拿手去摸脸,竟然是湿的。在一个同龄人普遍只会哇哇大哭的年纪,我却学会了默默流泪。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一个私生女。我问母亲,没有结婚证,当初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跟着您,她回答说,“他当初承诺得妥妥的,我就信了他的甜言蜜语,鬼知道他在香港还有老婆”——竟是这样烂俗的情节。突然想起以前我在里屋,看着电视上五彩缤纷的天线宝宝傻乐呵,走出房间却看到气得发昏的母亲和掩面流泪的您,大概就是因为这事争吵吧。
其实,母亲仍然爱您,只不过倔强的个性让她羞于承认她爱着一个抛弃她的人。约莫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和母亲一起整理过去的老照片,中途她递给我一张,问我记不记得照片上的人是谁。我仔细辨认,最终摇了摇头——其实,我什么事也没忘,但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母亲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记得了?”我反问她,“他到底是谁啊?”母亲收回照片,捧着看了许久,脸上有一种我描述不出的表情,最后说了一句,“忘了也好。”我当时以为是母亲对您恨之入骨以至于不希望她的女儿记住您,直到有一天我在母亲的手机日历里看见您的生日被设定为“高级事件”,我才明白她对您的感情是多么的复杂难言,却也真挚无比。毕竟,您是她一生中第一次爱上的男人。
人们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可您在我生活中的缺失,好像对我并无多大的影响,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年年“三好”,成绩优良。不过偶尔您也会蹦出来,不安分地挑拨我的思绪。比如填个人信息档案的时候,“父亲”那一栏总是不知道怎么填,只好划一斜杠,让他们猜去吧;写作文要写“我的父亲”的时候,我已在内心骂了出题老师千万遍:你以为每个家庭都幸福美满阖家欢乐吗;和母亲闹别扭的时候,我会躲进房间问我自己,如果您在的话,您也会站在母亲那边吗?还是悄悄推开我的门,坐在我床边耐心安慰我呢?
闭上眼睛,细细回想,和您在一起的日子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您喜欢枣泥蛋糕配雀巢咖啡的早餐,您喜欢趴在床上让我替您拔白头发,您喜欢拿麦当劳的发票让我算加减乘除,您喜欢用硬硬的胡茬扎我的脸……您对我向来是宠溺的,只是有一次我没在作业本上工工整整写好自己的名字,您让我擦掉再认真地写一遍,我偏不听,还顶撞您,您就打了我一巴掌——那是您唯一一次打我。当时我还赌气说再也不要理爸爸了,第二天却又屁颠屁颠地扑到您的怀里。唉,真没志气,是不?
我曾尝试搜索过您,想知道您的一些事,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好。我早就做好了搜索无果的思想准备,在广东、香港一带“梁”是大姓,在街道上随便拉个人都可能姓梁。但是当我在百度搜索您的名字、您的工作单位时,网页上出现的一大堆梁姓港人还是让我愕然,根本不知道哪个才是您。
最近,越来越多的电视剧上演私生子复仇生母生父的狗血戏码,那些血海深仇让我不寒而栗。我想,我是不会恨您的,或许还有一点点爱,不太多,就像路上的坑洼里积的一汪水那么多,就像蝴蝶的翅膀上沾的一点花粉那么多。这应该是来源于血脉的本能吧,本能地想起您,本能地把您藏在心里,本能地——爱您。
那么梁先生,我的爸爸,您,也有这种本能吗?
您的女儿:梁君婷
2015年1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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