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下273期社论
一提到“迁都”,人们的兴致“嘭”地被点燃了。保定作为“政治副中心”的消息不到一天就被否定,真是一件扫兴的事情,好歹也得让人多聊两天啊。
谁不想首都搬到自己家呢?你看就这么一传,股票蹭蹭蹭直涨,涨停了十多只河北概念股。许多人开始筹划去保定买房——你身边就有吧——据说某楼盘当天接到的咨询电话较往常增加了七八倍。要真迁,好处就更多,不一一列举了。当然,有利必有弊,但那“幸福的烦恼”,谁会这么早就操心 呢?
人们热衷于讨论迁都,除了做美梦,还有吐槽。北京太大了——光是提到这几个字,就让人有喘不过气的感觉。政治中心、金融中心、文化中心、交通中心、旅游中心⋯⋯全堆一块儿,这座城市怎么受得了?城里的人怎么受得了?城市让人生活更美好,但是城市太大便让生活变得不那么美好。连有些老北京都说,快把那些东西搬走,还我的小胡同来。
一边是求之不得,一边是弃之不能,两相对比,透射出的是分散之利与集中之弊。如今有弊不能除,有利不能行,真是可笑又可气。
要说原因,人所周知:资源集中源于权力集中。钱往最热的地方去,人往最热的地方去,资源集中到最热的地方,所谓规模效应。而在所有要素里面,权力才是核心要件,有了权力自然就会吸引其他资源。保定被传为“政治副中心”,大家如此激动,便是深谙其中道理,换一个说法,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基于同样的原因,让北京陷入无法自拔的困境。比如这次传保定“政治副中心”,其中一个点是保留搬迁人员的北京户籍不变。这是一个饶有趣味的细节——想想看,真要迁都,得损害多少人的利益,而权力往往正好掌握在这群人手里。首都并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背后是由人组成的。托克维尔说,“使地方服从首都,就等于把全国的命运不公正地交给一部分人⋯⋯首都的绝对优势就给代议制带来了一个严重的威胁”,便是这个道理。
要说解决方案,也很简单,不外乎“简权、放权、平权”六字。权力减少,能吸附的资源也就少了;权力下放了,资源自然就分散了;权利平等了,改革的阻力也就小了。所谓“迁都”并不完全是一个政治、物理意义上的名词,资源的搬迁也是迁都的一种。举个例子,把大学搬出北京,也是一种迁都。大学作为自给自足系统,照理说是搬迁最容易的,何以不能?还是因为权力太大,权力太集中,权利不平等。
中国的迁都与其他国家不同,便在于政府的强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先解决权力问题才能谈地理、历史、军事等其他问题。如果做不到简政放权、权利平等,迁都不过是换个地方再造一个北京城罢了,徒然搬来搬去瞎折腾一番,那又何苦呢?
说白了,很多人之所以热衷于谈论迁都,其实是出于对权力的向往。一个地方是否真的适合定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地方离自己近一点,这样哪怕自己并不是有特权的人,至少也能沾点光。但即便如此,也不必否定。人人都有为自己谋求利益的权利,你争我夺才能形成规则与最终的均衡:特权总是属于少数人,平等的权利才能赢得最大的共识。
因此,即便一时之间难以改变权力的结构,至少可以先要求开放而又充分的讨论。日本从60年代就开始讨论迁都,除了“迁都论”,还有“分都论”、“展都论”、“改都论”、“扩都论”和“重都论”等说法,各种研究报告、设计草案详细备至,“虽未能成功实现迁都,但已成功研究了迁都”。这种研究本身自有其价值,不仅在于学术上,还在于公共讨论本身便是权力运作的一种形式,也是改变权力运作的一种途径。
迁都极难,但并非荒诞不经之事,而是一个上佳的公共议题。保定“副政治中心”之所以热传,便在于人们其实对这个议题极度饥渴:缺失主要不在于所传不实,而是这等大事不够开放透明。
以上所述,并无高论可言,不过常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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