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茫茫的大山里，不要说找人，就是找一条行走的小路都难，如果晚上没有安身之处是很危险的。钟小秀急忙去追赶已经走远的下车人群。

 

她连奔带跑地追过去，抓住走在最后面的一个老伯问：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柳晴月的人？”

 

对方听了，还是木然地摇了摇头。

 

小秀一连问了三、四个人他们都说不认识柳晴月，这让小秀的心里开始发毛、发紧。如果找不到她的话，那她此行的目的就落空了。她看看天色已晚，得赶快找家旅馆住下来。见前面走来一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便上前问道：

 

“同学，这附近有没有旅馆？”

 

小伙子听了，打量她一番后笑着说：

 

“大姐，你当是在城里有旅馆？我们这里是深山僻壤，没有人会来玩的，开旅馆哪会有人来住。”

 

“这——！”

 

小伙子看出她的难处，热心地、小心地问：

 

“大姐，你要不嫌弃的话，就到我家凑合一晚，明天再走？”

 

小秀看看这个年青人面善且实诚，便说：

 

“如果方便的话，就到你家那里打扰一晚吧。”

 

“我们山里人淳朴，不会说客气话，你要愿意就去吧，我家有爹妈还有姐，你和我姐一起睡吧。”

 

小秀跟着小伙子往他家里走，路上小秀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又问小伙子：

 

“同学，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柳晴月的姑娘？”

 

“柳睛月？认识啊。她可是这里的果树小专家呢！”

 

小秀听了心里一喜，进一步确认道：

 

“他哥哥是烈士，是在自卫反击战中牺牲的？”

 

“是的，她哥哥是烈士，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还开展过向她哥哥学习的活动呢。”

 

“那为什么刚才我连续问了几个人，他们都说不认识她呢？”

 

“那是这里的人很少与外界联系，受教育的程度很低，他们听不懂你说的普通话。”

 

闻听此言，小秀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便喜形于色地问小伙子：

 

“她家离这有多远，怎么走？”

 

“大姐，今晚你去不了，她家离这里还有二、三十里山路呢，得翻过前面那座山，天黑山路不好走，再说你又不认识路，一个人走很危险的，你还是到我们家住一晚明天再去吧。”

 

小秀到了小伙子的家，发现这是一个虽贫穷却十分和睦的家庭，小伙子父母和蔼可亲，小伙子的姐姐在栽培果树的几年里，得到过晴月不少帮助，听说是晴月的朋友，便十分热情地招待她吃饭，招待她睡觉。出于感激的心情，小秀在第二天清晨离开的时候，在床上的枕头下面塞了500元钱。

 

在小伙子的姐姐陪同下，小秀很顺利地找到了晴月的家。开门迎接她的是晴月的父亲，那是个被岁月的风霜侵蚀得满脸皱纹、满头白发、过早衰老的中年人，听说是来找晴月的，便忙忙地把她往家里迎。小秀在厅堂里坐下后，回顾四周，感觉这个家在郝刚到来后有了很大的改变，房子好像是新翻造的，墙壁都像刚刚粉刷过一样，家里有了大彩电、崭新的摩托车和全新的家具。

 

晴月的父亲手脚忙乱地给小秀倒茶，脸上是憨憨的笑容。

 

“姑娘，你找晴月？”

 

“对！晴月姐在不在？”

 

“你来得不巧，她到上海去了。”

 

“到上海去了？她一个人去的？”

 

“是一个人去的，找她哥哥去了，去了一个月了，前几天还来信，说还没有打听到她哥哥的消息，还要再待一段时间，一定要把她哥哥找到。”

 

“她哥哥？”

 

“噢，不是她嫡亲的哥哥。是我儿的好战友，我儿牺牲后一直是他照顾我们的，我们对他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晴月也当他是自己的哥哥，对他很亲的。以前每年都到山里来看我们，不知道为啥已经有三年多没有来了，我们都很想他，不知他好不好，就派晴月到上海去看他了，可一个月了还没有找到他。”

 

小秀听了，心便咚咚地狂跳起来。同时，她看到了晴月父亲正拿着在喝水的一只绿色的、上海产的暖水杯。那是小秀和郝刚在上海逛街时，郝刚看到后替患有胃病的晴月父亲买的。晴月的这个哥哥，既然是柳晴阳的战友，那铁定是郝刚无疑！看来晴月与郝刚并没有结婚，郝刚不仅三年没有到这里来，而且行踪也对晴月保密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要把自己雪藏起来，不让我和睛月知道！

 

……

 

郝刚的谎言戳穿了。小秀心情沉重地向晴月父亲告辞，她了解郝刚，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谎，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令他做出说谎的举动来欺骗她和睛月，他一定是不想连累晴月和小秀。看来，此事非同一般。

 

想到郝刚发生了大事，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出走法国三年，不能为他分担忧愁，小秀的心里感到了深深的自责，她靠在山路旁的松树上流下了痛苦、悔恨的泪水……

 

回到昆明的小秀，考虑再三，感觉晴月在上海找了郝刚一个月都没有消息，可能他不在上海。那么会在哪里呢？会不会在老家哈尔滨呢？小秀感觉有必要到哈尔滨去一次，看看郝刚在不在那里，如果不在，也一定能从他母亲那里打听到他的行踪。于是立即买了去哈尔滨的机票。

 

从哈尔滨机场出来，小秀直奔郝刚的家。小秀听郝刚说过他家的确切的地址，说起来也颇让她郁闷，郝刚的家与小秀的母校HG大学仅隔了公交车二站路的距离，但这二站路的距离，却让小秀在哈尔滨苦苦寻找郝刚多年。出租车司机十分顺利地把她送到了目的地。

 

院子的门开着，小秀径直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居民院落，高一米五的围墙里，是200多平方米的一个院子，院子种了棵高大的槐树，面向南的是三个房间的正屋，中间是客厅，旁边是二个卧室，厨房和卫生间都在院子的北面。

 

小秀在院子里站着，一下子感觉到了郝刚的气息——那躺在院角落里的沉重的石锁和杠铃，一定是郝刚在家健身时的器材；那西屋窗口挂着的一个军用挎包，一定是郝刚在部队用过的。赌物思人，小秀顿时百感交结。

 

突然，客厅的门开了，一位慈眉善目、典型的东北大妈走了出来，她细长的眼睛，一如郝刚脸上的细长亮眼，小秀知道，她一定是郝刚的母亲了。大妈迎着阳光，眯着眼睛打量着小秀问：

 

“姑娘，你找谁？”

 

“大妈，我找郝刚。他在家吗？”

 

“你找他？他有好几年没回家了，在上海呢。”

 

“大妈，他没有从上海回来？”

郝刚的母亲见问，有些诧异地看着小秀、端祥着小秀说：

 

“没有啊！他前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服装厂开得挺好，挺赚钱的，让我有空到上海去玩。可我走不开啊，他哥的孩子没人带，我要带孙女呢。姑娘，你咋认识刚儿的？我咋看着你有点面熟呢？”

 

小秀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有些不自在地说：

 

“我是他战友的妹妹，到哈尔滨来旅游，我哥哥托我来看看他。”

 

“噢！那快进屋坐一会儿，吃了晚会再走吧。”

 

“不了，我还有事呢。”

 

小秀找到了答案，便想早点回上海，一来怕郝刚母亲发现她与他的关系，二来怕呆得时间一长，言多必失，如果不能自圆其说会很尴尬、很麻烦。可郝刚的母亲，说什么也不让小秀走，一定要让小秀进屋坐一坐。

 

小秀只好跟着她进屋。

 

她刚刚坐下，郝刚的母亲便从东面的卧室里拿着一张照片出来，对着小秀看了起来。脸上满是惊喜：

 

“你是刚儿的对象，小秀不是？”

 

原来，郝刚把他俩在上海的一张合影洗了两份，一张给了小秀，一张给了他母亲。小秀见问，十分窘迫地站了起来。郝刚的母亲满脸欢喜地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端祥起她来，一边看、一边啧啧地称赞：

 

“哟！长得多俊，比照片上还漂亮，电影演员怕也比不过你，刚儿真是好福气啊！”

 

小秀看到他母亲喜形于色的样子，感觉郝刚发生的事情，家里肯定不知道。看来自己只能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做一回不真不假的毛脚媳妇了。郝刚的母亲忙忙地给大儿子打电话，告诉小秀到家的事情，叫儿子和媳妇早点回家，见一见还未过门的弟媳妇。挂下电话，又心急火燎地要出去买菜，小秀阻拦着不让她去。但她坚持着要去，小秀只好放下挎包，陪着她去菜市场，一路上，郝刚的母亲见到熟人便说：

 

“看，我刚儿的媳妇，长得俊不俊！”

 

小秀红着脸一路大叔大爷、大嫂大娘地叫过去，路人都停下来看热闹，让小秀的回头率达到了90%以上，郝刚的母亲则高兴地一路合不拢嘴，拉着小秀的手亲热极了，快乐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