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日外　路上

清晨。三姐妹骑着车在路上疾驶。

她们的后背上又都粘上一根荆条，引得路上的过往行人或驻足观看或发出惊异的笑声。

一个孩子问自己的母亲：“妈妈，大姐姐背着棍棍做啥呀？”

母亲笑着说：“大姐姐去精神病院……咯咯！”

一个做晨练的老人停住了正在打着的太极拳，自言自语：“廉颇精神有执意继承者也，幸甚，幸甚！”

三姐妹根本不在乎行人的议论和目光，一边登车一边争论着。

麦小雀：“老师昨天要是发飚了，咱倒不怕了，可他……”

林小燕：“听姐的，只要咱今天唱得倍儿亮，不给他ＮＧ的机会，他就高兴了——”

田小莺抢过话说：“一高兴，他也就不发飚了。”

林小燕：“咱把那自动换气的绝活亮出来，他还发什么飚，还不乐晕过去？”

田小莺：“就是。”

麦小雀：“唉！你说也怪哈，老师从来不跟咱们发火，咱们怎么这么怕他呢？再说了，本姑娘怕过谁呀……”

田小莺：“这正是我们怕他的原因。”

林小燕：“你也该怕个人了……”

麦小雀：“哼！”

51．日内　琴房

三姐妹站在琴前，荆条依旧粘在后背上，萧鲁照例靠在钢琴旁．

萧鲁平静地说：“今天，我们要唱和声了。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从今天起，你们将永远以三维的声音表现这个世界。和声是人类对自己声音最富美学意义的发现与实践，你们应该为自己能有幸实践它而自豪。现在，我宣布声部分配：林小燕，一声部，麦小雀，二声部，田小莺，三声部。我们开始。”

他坐到钢琴前。

萧鲁弹出一个大三和弦。

三姐妹发出哼鸣：mi——

萧鲁又弹出一个小三和弦。

三姐姐：ma——

萧鲁弹出增三和弦——

三姐妹：o—u —

萧鲁转过头看着她们。

三姐妹怯怯地看着萧鲁。

萧鲁：“林小燕，你们有新老师了？”

林小燕摇摇头。

萧鲁：“有绝活了……”

他突然从钢琴凳上站起来，说：“把你们后背上那根棍子拿下来！”

三姐妹吐了吐舌头，欣喜地互相拿去荆条。

麦小雀将荆条往自己的大腿上折去。

萧鲁：“别弄断！”

麦小雀停下来。

萧鲁：“地里豆角架正好缺几根架条，午饭后，罚你们给我架上。”

三姐妹：“Yes,sir!”

萧鲁：“什么？”

三姐妹：“是！”

萧鲁：“同学们，我们的课程要往下进行了。”

麦小雀：“老师，我们该唱和音歌曲了吧？”

萧鲁笑了，摇摇头说：“你们下一课掌握得如何，将决定你们未来能走多远。你们应该懂得——”

他走到墙上的小白板前，拿起笔写了五个字——功夫在诗外。

林小燕：“您是说综合素质吧？”

萧鲁：“是的。我不希望你们一本正经地唱着《科罗拉多河上的月光》时，还不知道科罗拉多河是哪个国家的，不希望你们把《蓝色多瑙河》唱得只剩下肤浅的欢乐，不希望在《半个月亮爬上来》中听到新新人类的味道……总之，你们一定要上好这一课。”

52．

女声三重唱、中国歌曲《金梭与银梭》响起——

 

太阳太阳象一把金梭

　　月亮月亮象一把银梭

交给你也交给我

　　看谁织出最美的生活

　　……

 

歌声中——

三姐妹在床头灯下阅读《红楼梦》，林小燕朗读，二姐妹倾听；田小莺不时擦着眼泪；

博物馆，三姐妹在认真听解说员讲解；

天文馆，三姐妹通过天文望远镜观看月食；

梯形台下，三姐妹在看时装表演；

美术馆里，三姐妹观看前卫艺术展；

电影吧里，三姐妹在看《辛德勒名单》银幕上，红衣女孩穿行在大人中间，三姐妹惊讶地张大嘴；

小山村大树下，三姐妹听老辈人唱民间小曲，林小燕手中的录音机在无声地转动；

乡村小学校里，三姐妹在教室外看孩子们在音乐课。在脚踏琴的伴奏下，孩子们忘情地唱着歌。

形体室里，三姐妹在做形体训练；

菜地里，萧鲁手里拿着一片叶子，给三姐妹讲光合作用。

三姐妹在林荫道上徜徉，一片叶子飘落下来，林小燕用手掌接住；

……

53．夜内　天簌小区

寝室里，田小莺依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空出神，林小燕在给自己的照片换上一个崭新的镜框，麦小雀坐在电脑前聊天。

突然，麦小雀大骂：“去你妈的！”

林小燕：“雀雀，又说粗话！”

麦小雀：“过来过来！”

麦小雀：‘你看——这家伙诋毁我们老师，在这儿——”

林小燕将头凑近屏幕，念道：“……他应该意识到，传统的和弦结构及其连接，已无法表现今天的世界。在无调性连接呼之欲出的时刻，萧鲁应该从呆板的功能圈里钻出来——呵呵，装前卫呢。桑桐在1947年就写过无调性的标题乐曲《夜景》。”

麦小雀：“我跟贴，扁他！”

林小燕：“雀雀，姐认为，多说一个字，都是对他的抬举——姐有个想法。”

麦小雀退出聊天室，下网。

麦小雀：“什么想法，赶快兜售。”

林小燕：“秋天了，我想咱们姐三儿，邀请咱们老师和他美丽的夫人，搞一次郊游——”

还没等说完，麦小雀便跳了起来：“哇——你今天怎么成了明君了呢？莺莺，莺莺！”

田小莺回过头：“嗯？”

麦小雀：“邀请老师郊游，怎么样？”

田小莺：“哦，伟大的创意！”

林小燕：“咱们得有一首献给老师的歌呀，既能表达我们的心意，又能汇报我们在他教导下的成果。可唱什么呢……”

三姐妹翻着眼珠子冥思苦想。

麦小雀突然喊道：“唱和声！”

二姐妹：“什么？”

麦小雀：“唱——和——声！《音乐之声》里唱的是音程和音阶，我们呢，唱和声！”

二姐妹喊好。

三姐妹唱起了《和声歌》——

 

　　（领）我们的歌声五彩斑斓

　　（合）五彩斑斓

（领）我们的和声辉煌灿烂

（合）辉煌灿烂

（独）我是五音——so

（独）我是三音——mi

（独）我是根音——do

so——

（合）mi——

do——

（合）这是三和弦。

（领）和弦分大小，

大三和小三。

唱大三——

（合）a——

多爽朗，多开阔，

清澈透明又舒展。

（领）唱小三——

（合）o——

多优雅，多抒情，

清幽恬静又委婉。

（领）还有增三和减三——

u——

m——

好紧张，好压抑，

亢奋躁动还野蛮。

（领）T是什么？

（合）主和弦——do——

（领）Ｄ是什么？

（合）属和弦——so——

（领）Ｓ呢？

（合）下属和弦——fa——

（合）do mi so

fa la do

so ti re

（领）三和弦上加个音，

（合）便是一个七和弦。

（领）和弦最难是连接，

（合）死记硬背功能圈。

（独）我是Ｔ，主和弦；

（独）我是D，属和弦；

（独）我是Ｓ，我属七，

（合）小Ｄ不能绕圈转。

（独）我和你，可往返；

（独）你和我，能相连；

（独）只有我是倒霉鬼，

不能向你靠一点！

（合）记住这个功能圈，

作曲配器都敢干。

学和声，唱和弦，

和声世界多璀璨！

（领）唱大调——（《蓝色多瑙河》引子的变奏）

so——

（合）do mi so mi ——

Do——

(领)唱小调——

la——

（合）re fa la fa ——

Re——

（领）第一转位——

do——

（合）do mi so so——

mi——

 

歌唱中——

林小燕在纸上拉出人员名单、必备食品。

麦小雀翻腾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试穿。

田小莺鼓弄相机和胶卷，并装着给麦小雀拍照。

三姐妹在地上边舞边唱。

54．日外　郊外

歌声延续下来。

中午。一片丘陵上的树林里，一辆面包车停在草丛中。

在铺着帆布的草地上，楚寒、萧鲁及夫人、前卫艺术区的两个画家等人围坐着。食品密密麻麻地摆在帆布的中央。贝斯也乖乖地坐在一边。

三姐妹在草坪上演唱《和声歌》田小莺手风琴伴奏。

萧鲁等人凝视倾听。

贝斯也似乎被三姐妹的演唱所吸引。

成群的鸟儿落在树上，安静地倾听。

三姐妹演唱毕。

萧鲁一言不发，仍旧凝视着三姐妹。

大家也都沉默着。

三姐妹等待着老师的评判。

萧鲁站起身，端起纸杯说：“我提议，为姑娘们，为我最得意的学生，为最美妙的和声——干杯！”

大家干杯。

三姐妹一饮而劲尽。

三姐妹互相看了看，突然将纸杯向天上掷去，同时大喊：“耶——”

55．日内　萧鲁工作室

书房里，三姐妹坐在沙发上翻阅着萧鲁的音乐资料。

窗外，秋雨绵绵。

麦小雀：“哇！老师真有古董啊，听——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哈哈哈！”

田小莺：“哎！听这个——麦浪滚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旋律好美啊！”

林小燕：“听姐的——亲爱的朋友们我们都爱列宁山，让我们一起登上这山冈……我奶奶最喜欢这首歌了。”

贝斯跑了进来，蹦跳着向三姐妹表示欢迎。

麦小雀抱住贝斯的头问：“哥们儿，告诉我们，你的主人什么时候才让我们唱和音歌曲？”

贝斯摇头。

萧鲁走进来，说：“别费心思了。”

麦小雀：“嘿嘿……”

林小燕：“老师，今天的课……”

萧鲁：“就在这里上。今天我们开始唱作品。”

三姐妹连忙正襟危坐。

麦小雀：“妈妈呀，终于等到这一天。”

萧鲁：“如果说以往的课程是一首交响曲的引子的话，那么从今天起，乐曲将进入它的呈示部。呈示部将把乐曲的主题准确的呈现出来。但你们要记住，准确不是艺术，生动才是艺术。扎实的基本功训练，只是为你们的演唱提供了一个技术上的基础，真正唱好一首歌，取决于你们的综合素质，特别是你们对生活热爱和理解的深度。现在开始上课。林小燕，知道南唐后主吗？”

林小燕：“知道，他是个薄命君王，诗词写得特棒。”

萧鲁：“谁能背出他的诗词？”

麦小雀：“莺莺！”

萧鲁点头，说：“你俩要向莺莺学习。”他递给林小燕一本书和几页歌片，说：“先看看这位才华横溢的后主的生平和佚事，然后分析一下这首歌曲的曲式结构以及与词牌本身结构的照应，注意和声和复调的构成特点。两小时以后我要听你们的清唱。”说完，他走出书房进了客厅。

麦小雀：“妈妈呀，把我们当奔腾６了？”

林小燕将歌片递给她说：“严肃点！听我读资料。”

56、日内　客厅

萧鲁在打电话：“楚大经理，我萧鲁……是是，有点犹豫，姐三儿一听说这个风格，还不知道什么表情呢……是是。我就是想最后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对她们负责嘛……好，好好。你这么说我心里踏实不少。好，再联系，再见。”

萧鲁放下电话，望着窗外的秋雨陷入了沉思。

57．日内　琴房

三姐妹唱起了南唐后主李煜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

 

三姐妹唱得非常投入。

萧鲁抱着膀子静静地听着三姐妹的清唱。

萧鲁：“坐下吧。”

三姐妹坐下来。

萧鲁：“唱得好，非常好——当然，还可以更好。姑娘们，你们盼望已久的风格，我已经确定下来。这是一个非常慎重的确定，所以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对自己这个确定产生怀疑……”

三姐妹焦急而认真地听着。

萧鲁继续说：“目前国内的青春组合很多，你们也一定十分注意他们的风格和市场人气指数，甚至本能地模仿他们的某些细节。但是，我要告诉你们——三只鸟组合未来的风格走向是——唯美——经典——翻唱。”

三姐妹异口同声：“啊？！”

麦小雀继续重复着这句话：“唯美，经典……还翻唱。”

萧鲁：“是的。我希望你们以与目前国内任何一个组合都没有的唯美风格，用最富于美感和创造性的和声去征服听众……”

三姐妹木然地看着萧鲁。

萧鲁：“怎么？是不是觉得可惜了自己的超自然音域和澎湃的激情啊？”

三姐妹的脸上出现了极不自然、似笑非笑的表情。

58．日外　河边

雨还在下。

三姐妹愁眉苦脸地站在河边。

松树上的小松鼠冒着雨窜下来，高兴地向她们跑来，站直了身体，等待着美味。

麦小雀：“回树上去！大雨天也忘不了吃……”

田小莺：“干什么你？小乖乖，我们什么也没有，下次，好吗？”

林小燕：“快回去吧。”

小松鼠失望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