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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浩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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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十一)

(2009-08-25 10:5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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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

情感

  17

  接下来几天,阿仁对着一份密密麻麻、全是台湾同学朋友的通信录,不停地打电话,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位叫张磊的从美国回台湾的年轻医生。只要有他的消息,就赶紧通知他,但千万不要告诉张磊,只要把张磊的通信地址和电话打听出来就好。打完所有的电话,接下来,阿仁几乎天天就守在电话边,或者时不时地看手机,希望能得到台湾那边传来的好消息。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月,终于有一天,阿仁的一个同学打电话过来了,说有一个叫张磊的年轻医生刚从美国回来,现在在花莲的一个小医院工作。阿仁连忙托同学把张磊工作的医院地址打听出来,当天晚上,阿仁便给张磊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用快件寄到台湾张磊工作的医院。

没两天,张磊就收到了阿仁的信,打开一看,发现信不是写给他的,居然是写给妈妈的。张磊看了看落款,却是拉斯维加斯的阿仁医生写来的。这引起了他的极大好奇,心想莫非和妈妈突然一定要回台湾有关?不禁自己先看了信。

  看完信,张磊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爸爸还在这个世上,原来他的爸爸就是他非常敬佩的阿仁医生,他高兴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他没想到,原来是妈妈误会阿仁抛弃他们,所以弄得一家人到现在还不能在一起。现在一切都清楚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疑惑都弄得清清楚楚了,张磊心中充满了不可形容的快乐,他决定一定要和妈妈解释清楚,不能让她再继续误会了。

  下班的时候,张磊先是买了一大束鲜花,然后在最好的餐馆里订了一个台子,然后打电话给妈妈,请妈妈一定要去到餐厅和他一起吃饭,他卖关子说,有一个惊喜送给妈妈。

  小青听了电话,有些奇怪,但她也没多问,因为她知道张磊是个孝顺的孩子。于是她便准时来到餐厅。那时,张磊已经在餐厅等她了,一见到她,张磊便把鲜花送给小青,小青高兴地接过花,同时也感到奇怪:“小磊,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想到送花给我?”

  张磊一边安排妈妈坐下,一边继续卖关子说:“妈妈,这束鲜花不是我送给你的。”

  小青笑了,说:“张磊,你在搞什么鬼,除了你,还会有谁送我花?”

“有一个你朝思暮想、想了二十多年的、英俊萧洒、好得不能再好的人送给你的。”张磊调皮地说。

  小青更加疑惑了,她看着张磊的脸,那副青春洋溢的脸,那副和阿仁十分相似的脸,突然想起了阿仁,难道是阿仁?不,不,不可能是他的。她不由激动起来,紧紧抱住鲜花,声音有些颤抖,对张磊说:“好了,别胡说了,我已经收下花了,你可以告诉我了,到底是谁送给我的?”

“是我爸爸,也是你的丈夫。”张磊轻松地说,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胡说,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爸爸早就死了,你哪来的爸爸?”小青一时情绪失控,高声叫道。

  张磊连忙握着小青的手,说:“哦,妈妈,你别激动。我已经知道我爸爸是谁了,我爸爸没有死,你的丈夫也没有变心,他一直没有抛弃我们。”说着,张磊把阿仁的信拿了出来,递给小青。小青有些疑惑,还是把信拿了过去打开,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还没看完,她的眼泪就已经流出来了。

  张磊看到妈妈的样子,不禁也跟着妈妈流出眼泪,他走过去,坐在妈妈旁边,紧紧地抱住妈妈,对妈妈说:“妈妈,这么多年,你一直误会爸爸了。原来爸爸没有抛弃我们,他一直没有忘记我们,直到今天他还单身等着你。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你就不要再生爸爸的气了,让我们一家人团聚吧!”

  小青看完信,心中早已原谅阿仁了,只是没有想到,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只是误会,只可惜爷爷一直到死也没有原谅阿仁。想到此,她忍不住哭出声来了,呜咽地说:“可惜,爷爷看不到这封信,爷爷看不到他的好孙女婿了,他到死的时候,还一直不肯原谅阿仁。”

  张磊也不禁一阵伤感,想起可怜的太爷爷,一时也说不出话。看到妈妈伤心的样子,他安慰说:“妈妈,你别伤心了。太爷爷在天有灵,他一定知道的。他一定知道爸爸是个好孙女婿,他没有抛弃我们。现在,我们一家人团聚了。我也有出息了,太爷爷在天国一定会为我们高兴的。”

  张磊拿起纸巾,给妈妈擦了擦眼泪,说:“好了,妈妈,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现在知道你这什么要我离开拉斯维加斯回到这里来,妈妈呀,你真是鲁莽。”

  小青笑说:“小磊,你怎么说我鲁莽?”

  张磊幽默地说:“妈妈,如果你当时见见爸爸,听他解释一下,我们就不用那么急匆匆地离开美国回台湾了。你看,我把好好的工作抛掉了,我现在要你赔。”

  听到张磊要她赔偿工作损失,小青不禁笑了,说:“好,小磊,我赔,你要我赔什么呢?”

  张磊调皮地说:“嗯,很简单,那就是你要立即打电话给爸爸,说你原谅他了,让他回来,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小青笑了,说:“他把你太爷爷气死了,我才不打电话给他,要打你自己打。说不定他还不愿意回来呢?”

“他一定会,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爸爸曾经那么辛苦跑到台湾来找你,现在找到了,他怎么会不肯回来呢?”张磊肯定地说。

 “但是你爸爸现在在美国有工作呀,他总不可能把工作也扔了吧。”

“要不然,我们再去美国,我到美国重新找工作,我们一家到美国团聚怎样?” 张磊建议说。

  小青听了,十分犹豫,说:“可是我心里还是更喜欢台湾,你看花莲多美啊,而且我还想回去我和爷爷住过的地方,在那里买个房子,然后我们一家在那里生活,而且你们可以在那里开一家诊所,那里的医疗条件不是很好的,你们可以照顾那里的老百姓,这样不是很好吗?”

  张磊听了,心里十分感慨,原来妈妈还是在想着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还想着以前和爷爷生活的时光、和爸爸一起相恋的时光。他问:“那太爷爷呢?太爷爷的墓地在茂林啊。”

  小青这时才想起,自己当年搬到茂林去了。她说:“没关系的,我们先到茂林去祭拜爷爷,然后把爷爷的坟墓迁到花莲。你知道吗?爷爷一直想回花莲,我们把他带回花莲,也算完成了爷爷的心愿。”

  张磊听了,心里虽然有点不太愿意,但觉得妈妈的主意也不错,于是便顺从了妈妈的主意。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说到:“妈妈,我们两个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给爸爸打电话呢。爸爸可一直在美国等我们的电话。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爸爸,当我的面给爸爸赔罪。”

  小青听了,开玩笑说:“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要我向你爸爸赔罪呢?这么多年可是我一直带大你的,我不和他计较也就算了。你应该让他给我打电话赔罪。”

  张磊听了,撒娇说:“不要,妈妈,还是你先打电话。爸爸他可一直在等我们的电话。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有我在你身边,爸爸他可一直是一个人,何况他为了找我们,也受了不少苦。是你自己把自己藏起来了,才弄出这么多误会的,不能全怪爸爸。”张磊边说,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妈妈,执意要小青给阿仁拨电话。

小青一边接过电话,迟疑了一会,把手机递回给张磊,一边说:“我才不会给他打电话,一想起爷爷,我心里就有气,你要他回来,你自己打,我保证他不愿意回来”

  张磊无可奈何地接过手机,连忙给阿仁打了电话。可是打了几天仍没人接电话

  18

  那几天在美国,阿仁一直等电话。自从把信寄走后,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不停在想:什么时候信到了张磊的手里,什么时候张磊给了小青,什么时候小青看了信。然后又想象小青的反应,到底是原谅他了,还是依旧不想见他。就这样,他一个人不停地想来想去,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可是一连好几天了,台湾那边仍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一个人待下去了,否则要崩溃的。他打电话让我去他家陪他等电话,但因为我有些事情走不开,我让他干脆到我家等电话,我家人多,他也可以分散一些注意力,时间也会好过些。阿仁听了,立即收拾了些东西,就到我家来住了。

  谁知,阿仁始终等不到电话。他性急疏忽,并没有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信里,只留了家的电话。张磊打电话给他,当然接不到。一连好几天了,不管什么时候打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小青觉得很奇怪,不禁有些担心。而这边的阿仁,始终等不到电话,越来越烦躁,终于有一天,阿仁忍不住了,对我说:“不行,老宋,我不能再等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去台湾和小青见面,不管她怎么对我,我也要和她见面,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看到他不顾一切的样子,提醒他说:“你回台湾之前,是不是可以和张磊联系一下?问问他们到底收到信没有?我想张磊总不会连你的电话都不听吧?”

  阿仁一听,觉得有道理,连忙找出从同学那里问的张磊的电话,拨过去一问,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疏忽,没有给张磊自己的手机号码,只留了一个家里电话,所以始终联系不上。阿仁听了,连连责怪自己粗心大意。他听说小青原谅自己了,惊喜万分,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小青。电话中,张磊建议说,他要给妈妈一个惊喜,因此要阿仁立即飞来台湾,而他要为爸爸妈妈准备一个温馨的烛光晚餐,让经历这么多波折的爸爸妈妈能够好好聚聚。

  阿仁听了,喜不自胜,一放下电话,便迫不及待地买机票、办理各种手续飞回台湾。为了增加气氛,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去。于是,我们两个连夜飞回了台湾。

  在台湾,张磊做了一个精心的安排,他在饭店的贵宾房准备了一个很温馨的酒席,他先把小青请到那里,然后等待着阿仁和我到来。那时,小青也知道了孩子的安排,知道阿仁马上就要来,便顺着孩子的意思坐下来等阿仁到来。

  阿仁和我准时到达了宾馆。阿仁手里拿着很大一束鲜花,跪在小青面前,说:“小青,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想念你、多么挂念你吗?你知道我为了找你们,把整个台湾都翻了个底朝天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后悔当年离开台湾去加拿大了吗?……”

  看到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小青,阿仁很激动,对着小青话语滔滔,恨不得把藏在心底多年的话一口气全讲完,小青听得十分害羞,实在不好意思,便打断阿仁说:“好了,好了,我们现在不是团聚了吗?你再说下去,连我们的客人听了都会取笑我们的。我们都几岁了,你也不害臊?”

  阿仁委屈地说:“可你还没有说原谅我呢?”

  小青一下把阿仁扶起来,说:“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又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怪只怪我小气,把你误会而已。”

  我在一边感叹说:“好了好了,现在雨过天晴,我祝你们从此不分离。”

  张磊也说道:“爸爸,很奇怪的,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有点想到你是我的爸爸,但是妈妈一直告诉我,爸爸死了,我就没有仔细想了。”

  阿仁听了,哈哈大笑:“亲人就是亲人。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我的儿子。”

  阿仁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于是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饭,一家团聚的快乐气氛一直洋溢在饭桌上。阿仁的眼睛一直盯着小青不放,想找回以前的日子,小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嗔怪道:“阿仁,你这样一直看着人家,不怕别人笑话?”

  张磊开玩笑说:“爸爸是在看着新娘子,生怕心里来不及,已经晚了二十多年,不能再拖了。爸爸,我建议你把新娘子抱起来,好好地亲亲她,”

  我不由也跟着起哄,阿仁便站起来,向小青想走去,正要亲她,小青突然想起可怜的爷爷,硬把阿仁给推开,眼睛突然红了起来,啐道:“谁是你的新娘子?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你在外头有多少美小姐、悄娇娘,回来找我这个黄脸婆干什么?”

  阿仁一怔,脸红得像关公,傻傻的站在小青旁,可怜兮兮的央求道:“我亲爱的小青,你原谅我吧。老天作证,还有老宋作证,我无日无夜地在找你,我总在别人面前提起你,称赞你的贤慧,你的美貌娇姿,虽然我嘴里说的话,还不如你好处的一半,全世界的人都被我感动了,连观音娘娘、妈祖神都被我的真诚感动了,所以先把小磊送回我身迈,要不然天下那么大,会有那么巧吗?小青,原谅我吧,让我永远做你的奴隶。”

  我被阿仁的绝妙台词弄得笑得肚子都痛了,腰也弯了,半天直不起来:可小青仍不罢休:

“你叫我原谅你可以,但先得爷爷答应。”

  阿仁一脸委屈样,却急中生智,说:“爷爷昨夜托梦给我,还把我骂了一顿,说你这蠢蛋,怎么信内忘了写手提电话。他叫我马上飞回来,说你们正等着我呢。”

  张磊笑道:“爸真是好演员,怪不得娘当年被你骗了,还不肯说你坏话。”

  小青对张磊笑道:“你爸满嘴花言巧语,只会用谎话骗人,怪不得当年爷爷不信他。”

  张磊笑道:“我看爸也怪可怜的,你就可怜他罢,不要再作弄他了。”

  小青又是抿着嘴说道:“要我原谅他也可以,不过他得先答应我两件事?”

  阿仁一骨碌地跳起来:“莫说两件事,就算一百件,也答应你!”

“真的,我就怕你做不到。”

“好小青,快说罢,我可急死了。”

“第一件,我们去茂林,你给爷爷叩三个响头,说:当年你是木头,不懂得疼人。”

  张磊忙插嘴:“当年妈妈肚子里已经有小孩我了,爸还装作不知道哩。”

  阿仁白了张磊一眼,忙陪笑脸道:“你不说,我也会做。第二件呢?”

小青不说话,望着张磊欲言又止。
  阿仁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我拉到一旁,低声道:“我想起来了,我们还未结婚呢?“

“对啦,我看小青就等着你向他求婚。”

  阿仁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什么,于是得意洋洋地拿起手机给香港家里拨电话,大声道:“妈妈,我把你媳妇给找回来啦,你媳妇可了不起啦,当年我去加拿大跑江湖,她一个人把我们的孩子养大,年年考第一,现在已在美国做大医生。真的,不骗你,他长得比我当年英俊得多,你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妈,你好糊涂,告诉你吧,因为他妈妈是全台湾第一大美人,又是台湾最贤慧的好姑娘,妈现在明白了?算你聪明,快告诉爸爸,我们要补行婚礼,怎么?你们马上飞来美国?我们现在在台湾。好的,我们去台北接你们。”

我们又被阿仁弄得笑弯了腰。只见他手舞足蹈跳到小青面前,迫不及待地告诉小青:他父母高兴得快疯啦,要立即赶来台湾见她和小磊,再商量补行婚礼的事。张磊高兴得大叫了起来:“好哇,爷爷和奶奶也来啦,新娘子终于要见家翁啦。”

  小青瞪了张磊一眼,再问阿仁说:“张磊小孩子说话没有分寸,你怎么也不懂事。小磊,你快告诉你爸爸,说我们不想他们老人家奔波劳累,我们去香港举行婚礼。我们也不回美国去了,让你爸爸干脆搬回台湾,我们一起回花莲,我们一起到那里开个诊所,为那里的百姓服务,小磊,问问你爸爸是否答应?”

  阿仁听小青终于松动了,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小青,答应小青在花莲开一个诊所,照顾他们母子俩,一家三口到那里过日子。我听了,虽然不舍得阿仁的离开,但也为他的安排感到幸福,我连忙表示支持说:“好啊,阿仁,我支持你。”

  那天的晚餐,可能是阿仁这辈子吃得最香的晚餐,虽然他几乎一口饭菜都没有吃,但我知道他的心已经醉了。他不停地给小青夹菜,问她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过的。当得知爷爷去世时还在误会自己,阿仁不禁有些伤感。好在张磊非常懂事,他连忙安慰阿仁。阿仁看着张磊,心中十分欣慰。看到阿仁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我也为他们感到幸福。

  19

  当我独自一人飞回拉斯维加斯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天正好是9月15日,一年前的9月15日,正是我和阿仁两人突然去峨眉山,开始我们两个男人的旅行的日子。这让我非常感慨。

  人的一生就像一次旅途。无论多么迂回曲折,经历多少风雨挫折,最重要的是要记住自己的责任。只要以自己的良心做向导,在适当的时候自动管束自己,才不会迷失方向,才能获得真正的心态平衡,拥有自己幸福的家。年轻的情怀,喜欢一个人,爱一朵花,其实并没有错,因为只要爱过、喜欢过,就是美丽的。但永远不要在悔恨过去和担忧未来中抛掷大好时光。因为在人的一生中,可以有所作为的时候只有一次,那就是——现在。把握住现在,不谨需要高超的心智,更需要良好的心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风波骤起而泰然处之,只要记住,良心所在地方就是自己前进的方向,人生怎么不会美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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