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和阿仁在超市附近找了一个咖啡馆，坐下来等小青下班。阿仁一直坐立不安，和我不停地说小青。两个钟头终于过去了，阿仁早已迫不及待地把我赶去超市接小青，我回到小青的柜台，看到她已经准备下班了，正准备和我一起出去。

  小青看到我来了，很大方地向我笑了笑。我微笑走过去，和她握了握手，说：“对不起，这么冒昧把你约出来，你不介意吧？”

  小青大方地笑了一笑，说：“你是我孩子的同事，也是他的长辈，我怎么会介意呢？是不是张磊有什么事？”

  我看小青误会了，连忙解释说：“你别误会，张磊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医生，我们对他很欣赏的，他没有事情，我是找你有些事。”

  小青听了，脸上露出一丝为儿子骄傲的微笑。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小青确实很漂亮，即便是现在，她的魅力也无法掩盖，难怪阿仁会为了她终生不娶。

  我和小青出了超市，找了一间优雅安静的餐厅坐了下来，两个人点了菜，我一直在想，怎么开头对小青说阿仁的事情，但看到小青似乎一点也不知情的样子，又不敢冒然开口。小青见我那个样子，有些奇怪，又问：“你这次约我出来，到底是什么事？要是张磊出了什么事情，你千万不要瞒我！”

  “不是，当然不是张磊，我们都很欣赏他的。”我看小青又要误会，连忙解释说：“我这次冒昧约你出来，是想和你打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小青非常奇怪地问。

  我说：“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以前在台湾的时候，在莲花认识一个叫小青的女朋友……”

  小青面上徒然变色，但旋即镇定下来，故作平淡地问：“哦，你这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一定也是个了不起的大医生哩，对吧？”声音难掩震颤。

“是的，一个很好的医生。”

“更是一个了不起的情人哩？”

“是了不起的情人。”

  还没等我说完，小青突然站起来，说：“噢，对不起，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些事情要赶快回家处理，对不起，我要走了，实在抱歉！”

  话一讲完，小青便头也不回，正要冲出餐厅，引得餐厅里的人直往这边看。我也赶紧冲出去，追上小青说：“对不起，是我冒昧让你生气了，但我实在不明白，你听都没有听我说完，就生这么大的气，就要走。”

  小青几乎冲着我嚷：“我不想听！我不想听！请你以后也不要来这里找我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跑，正彷徨间，阿仁一头撞了进来，一把拉住小青，焦急地说：“小青，我找得你好苦！”
   小青用力想挣脱阿仁的手，大声嚷道；“我不是小青！”

  阿仁急道：“你是小青，你的名字就叫小青，你是可爱的小青，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青。你是我日间想念夜间梦着的小青，所以你要听我诉说：我—我---我—— ”阿仁急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

  餐厅里的客人们，起初被阿仁的举动弄得莫名真妙，接着听到他一连串的独白，虽然听不懂阿仁在讲什么，看着阿仁那可笑滑稽的模样，哄堂哈哈大笑起来。

  阿仁被弄得不知所措，小青趁机挣脱阿仁的手，飞快走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阿仁一时愣在那里，来不及追赶，我也要回餐厅结账，不能一走了之。心想看样子事情得慢慢去解决，看来小青对阿仁还是充满了误会。

  我们很失望地回到餐厅，实在吃不下，阿仁傻呆呆地坐在那里，像是受到了电击一般。他原本很高兴，自己终于找到了小青，终于可以对她解释一切，但他没有想到小青的反应这么大，对他的误会这么深。他难过极了，不停地问我：“老宋，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对小青解释？”

  我看他伤心着急的样子，连忙安慰他说：“阿仁，你别难过，不管怎么说你总算找到了小青，这就是天大的喜事。误会是需要慢慢融解的，冰山也不是一下子可以打破的。其实，我看你们两个都深爱着对方，只要把误会解释清楚，你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只要把误会这张白纸捅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阿仁听了，心里稍微轻松了些，说“老宋，你是我的好朋友，你得替我想办法把这张纸捅破，让小青回到我身边，让我的儿子回到我身边，让我们一家人团聚。我现在脑子一团糟，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我听了，哈哈一笑说，“没问题，阿仁，包在我的身上，等到功成圆满之时，你可要好好地谢我这个功臣。”

 “那是当然，这还用说。”阿仁说。

  于是，我又建议道：“现在暂时让大家都冷静下来，暂时不要着急。反正张磊在科里，跑不掉的，实在不行就先对张磊说，总不可能连张磊都不认你。总之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这天，我和阿仁干脆就在洛杉矶游玩，放松了一下，决定第二天还去超市找小青，一起好好地谈谈，把误会解释清楚。

  16

  就在我和阿仁游玩洛杉矶的时候，在拉斯维加斯，张磊的手机响了，张磊一看是妈妈打来的，连忙接听。电话中，张磊听见妈妈似乎很激动，劈头盖脑对他说：“张磊，你要想办法尽快离开你现在的医院，不要再到那个医院上班了。”

  张磊觉得莫名其妙，问：“妈妈，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我突然离开这里？”

“不要问原因，反正你赶紧离开医院，马上离开医院。我以后向你解释。”电话那头，小青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对张磊说。

  张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妈妈从来不干涉自己的工作的，突然要自己做这么大的决定，他实在想不通。他对妈妈说：“妈 ，这个工作不是说走就可以走的，何况我离开这里了，一时去哪里找别的工作呀？而且就这样冒然离开的话，对我的前途是有影响的，以后就没有人愿意给我写推荐信的，没有人愿意介绍我到任何地方工作的。”

  然而电话那头，张磊妈妈仍然不松口，说：“张磊，不管怎么样，哪怕你以后不能做医生了，你也要立即离开那个医院，和我一起走。你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在那个医院工作了，也不要对医院里人讲任何要走的理由。”

  张磊听了更是一头雾水，说：“妈妈，你能不能等我下班回家以后再和你聊，我们见面说，好吗？”

“不行，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就去辞职，今天就离开，再也不要回去了。”小青斩钉截铁地说。

“妈妈，可你总得有个理由啊。”张磊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理由嘛，就当是为了我和你太爷爷，你就说我吧，说我病了，要回台湾。”小青在电话那头依然不让步。

“可我的工作与你和太爷爷有什么关系呢？”张磊依然不解，问， “妈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小磊，你就当为了妈妈吧。妈妈想回台湾看爷爷了，想立即回台湾。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这次就当妈求你吧。你立即到医院辞职，然后回家，和妈妈一起回台湾。”说完，小青就把电话挂了。

张磊拿着手机，喊了几句，结果电话已经挂了。他有些惊恐，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妈妈要这样做。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方面他太爱这份工作了，另一方面，他也爱自己的妈妈。何去何从，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出生懂事起，张磊就从来没有看到妈妈发这么大的脾气，也从来没有看到妈妈今天这样强横，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猜想妈妈肯定是遇到什么大事情了。他再也没有心情工作下去了，为了避免出差错，也为了把事情弄明白，他不得不向他的上司请假，然后回到宿舍。一到宿舍，他就拔电话给他妈妈说：“妈妈，我实在想不出理由，你一定要我离开这里，你知道这个工作对我多么重要吗？”

  电话那头，小青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孩子，你听话，妈妈没有必要是不会让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知道你突然离开医院，对你将来的前途、信誉都有很大的影响，但是妈妈有妈妈的苦衷，妈妈实在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妈妈已经把超市的工作也辞掉了。我们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回台湾去，你总不可能在台湾也做不成医生吧？”

  张磊说：“我们离开台湾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回台湾不合适？妈妈，我们一定要在回台湾去吗？”

  小青说：“是的，明天就走，我已经买好飞机票了，你今天晚上就赶来。”

  张磊听了，才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他知道妈妈一定有回台湾的理由。虽然妈妈不肯讲，但他也不好违抗妈妈的话。因为他知道妈妈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于是他只好匆匆忙忙辞去医院的工作，连夜收拾了自己东西赶回洛杉矶。张磊本来还想问问妈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看到妈妈脸色苍白，神色非常不好，自己还没有开口，妈妈便示意他不要再说，只让他帮忙收拾东西。就这样，张磊满腹狐疑，第二天一早，和妈妈一起飞回台湾。

   与此同时，就在张磊和他妈妈离开洛杉矶去台湾的时候，阿仁和我还在洛杉矶的一家旅馆仔细商量如何去找小青，如何当面把误会解释清楚。好不容易等到上班的时间，我们两早早赶到超市，向那里的经理打听小青。谁知，经理告诉我们，小青昨天下午下班后，又突然回来，辞去超级市场的工作，也没有讲什么理由，连补她的薪水也不拿，就走了。

  那位经理非常不解地说：“我们都很想找她问个究竟，可是从今天一早开始打她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她的手机一直关机。你们是她什么人？她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和阿仁都惊呆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对那位经理说：“哦，我们只是她过去的老朋友，本来打算来看看她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说完，我便拉着失魂落魄的阿仁，一起向那位经理道别。那位经理还在那里嘟嚷着：“真是奇怪，像她这样做事认真负责的人，怎么会突然离开的，真是想不通啊……”

  我和阿仁明知没有希望，但仍然在超市又问了几个小青的同事，但都问不出所以然来，谁也不知道小青去哪里了，甚至连小青的联系方式都没有问到。我们俩非常沮丧，只好开车回拉斯维加斯去找张磊。

  到了拉斯维加斯我们俩才知道，张磊也把医院的工作辞去了，人也走了。我们找到张磊的宿舍，张磊的宿舍已经搬空了，一夜之间，两个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这对阿仁真是一个打击，好不容易找到了小青和自己的儿子，谁知一夜之间都不见了，又不知所踪。我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的打听，结果会是这个样子。好在张磊辞职的时候，对医院说了，他要到台湾陪他妈妈，以后会在台湾的医院找工作。

  事已如此，我只好劝阿仁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说：“阿仁，不管怎么说，你至少知道小青和自己的儿子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就这一点，你就应该好好谢谢佛祖。何况，小青和张磊不可能一点线索不会留下，我们可以慢慢找，只要有诚意，总有一天能够拔开云雾见晴天的，你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的。”

  听了我的话，阿仁宽心多了，毕竟自己已经见到小青了，还看到自己这么有出息的儿子。他说：“老宋，我知道，佛祖已经对我够好了。不过，老宋，你一定要帮我继续找。”

  我笑了，说：“那当然，阿仁，你不要着急。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张磊回台湾了，那他肯定要在台湾的医院找工作的。你知道的，我在台湾有很多同学和朋友的，他们大多数都是医生，现在都是台湾各大医院主任级的人物。何况你也有不少在台湾做医生的同学和朋友。只要张磊一露面，我就不信我们找不到张磊。然后再找一个机会和张磊好好解释，相信张磊会接受你的。接下来事情就很好解决了。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只要有机会和他们解释，很快就会很圆满结束的。”

  阿仁听了，觉得十分在理。他本来想立即到台湾，我把他拦下了，说：“阿仁，你现在就去不太合适，首先你得工作啊。即便你现在就去，你去哪里找他们。你想想，张磊和小青刚到台湾，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安顿下来，张磊也不可能立即找到工作的。你最起码要等到张磊找到了工作，我们再从医管局那边去打听，有了他们确切的消息，你才好行动。”

  我看阿仁那着急的样子，又建议道：“阿仁，即便你打听到小青和张磊下落，也先不要冒然见他们，你先打听到张磊的地址，去封信好好解释一下当年为什么没有去见小青的原因，千万不要让张磊以为你抛弃了他们母子两，而是因为你没有收到小青的信，等收到信赶去时已经太晚了。你把事情向张磊解释清楚了，然后让张磊对小青解释，这样事情会顺利得多。”

  阿仁听了，觉得这个主意十分不错，便决定暂时先不去台湾，等有了小青和张磊的消息，再请假去台湾找他们。并决定吸取教训，再也不冒然去见小青了，以免她又走了。他向我保证，在见到张磊和小青之前，他一定先写信给小青解释清楚一切，小青虽然不愿意见他，总不能连信都不看，何况是她儿子张磊转交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