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黄埔军校洛阳分校抗战西迁路第三站——陕西凤县|静思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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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史海一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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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时间:2024年9月27日
第三站:凤县/双石铺
自宝鸡往后,洛阳分校师生当年的迁校之路就全靠双脚了。当时可并没有G85这样的捷径直接南下,而是需走刚修通不久的川陕公路宝汉段(大致就是如今的S219+G316)兜一圈才行,这其中尤以宝鸡到凤县(需翻越秦岭主脊)这一段最为艰辛。
王景文(14期3总队2大队):“翌晨,开始了战备行军,队伍顺着新建成的宝成公路前进,九时许到达秦岭山脚下,沿着盘旋的公路上山,这时细雨迷蒙,道路光滑,上山非常吃力。经过一时许,进入了重雾之中,数步之内难辨一切,翻越两座山峦后忽而头上阳光灿烂,而脚下云烟缭绕,宛如腾云驾雾一般,浮云驰骋于万丈深壑,云霓奇景频现,同学们初次见到这种奇妙幻境,疲劳乏累顿时消失,精神焕发,情绪倍增,前进的步伐更加豪迈有力。”(按:当时每位同学负重约四五十斤)
相比之下,第二批出发的14期3总队3大队与14期4总队,因为晚了几个月,正好赶上隆冬时节,恐怕就没这般兴致抒发豪情了。
邓世卿(14期3总队3大队):“当时是严冬季节大雪纷飞,气温在摄氏零下,下火车后徒步前往汉中,一路上山,攀越秦岭,那时我只有十七岁,身上穿着灰布棉衣,背着睡觉用的背包,加上一支步枪,对我来说已经是相当的重了。就这样随着队伍前进,一路上风雪特别的大,不时的滑倒,虽然我练过武术,体能状况还不错,仍然感觉到吃不消。”(按:邓世卿走了三分之二时突然病倒,最后被军校的救护车直接拉到汉中的军医院救治,被同学们调侃为“有福气”之人)
50年代宝成铁路通车,我因此可以多坐了一段绿皮车。列车在崇山峻岭间以一种颇为吃力的姿态向前迂回行驶着,总觉得车头在往左偏,车厢连接处发出吱扭吱扭的喘息,从宝鸡到凤县不到百公里的路程,如今仍需俩小时左右。我始终盯着窗外看风景,可惜期待中的&黄埔前辈笔下的奇丽风光并未出现,光天化日之下,此时的秦岭显得异常干燥,以至缺乏灵气。不知不觉中或已翻过了秦岭主脊,过秦岭站后,地形渐趋平缓,旁边始有公路与河道相伴,那条其貌不扬的河流正是发源于凤县境内的嘉陵江。
我选择在凤州站(注意,不是凤县站!)下车,因为这里才是民国时期的老凤县所在,此处自北魏开始,即为县城乃至区域行政中心(州、郡治所),直到1951年凤县县城迁往双石铺,这座绵延近一千五百年的老城因此逐渐没落,再难看出城市的样貌。若非此番立意尽可能完美的重现这段西迁路,我估计也不会特意来到这个偏僻小县。凤县也是我此行各站中唯一一个“双零”:1、零国保;2、在我已编制的19万余黄埔生名录中,凤县籍人数为零!当年凤县在各方面有多不发达,由此也可略见一斑了。
不过这座“双零”县城,却是我对此行五站中期待最高的一站。之前在扒拉地图规划路线时,偶然发现凤州这里有一座消灾寺,这个简单直白的寺名让我眼前一亮:于某今年破太岁,且前段时间过得一比吊糟,内心深处确有消灾祈禳的朴素需要,正与寺名契合。更关键的是,该寺竟也在嘉陵江畔(这也是我出门前写广元皇泽寺游记的第二重深意)!这直接勾起了两个月前的美好回忆,让我非想来不可。
但这个景区太过小众,网上的信息多不可靠,逼我这个极其厌恶接打电话的人罕见的提前电联咨询开放情况,答复是:如果不下雨,应该就是开放的。于是之后那些天每天两刷凤县天气成了必修课,即便人已在大晴天到宝鸡了,心里仍觉不踏实。所幸天公作美,大雨“推迟”,及至凤县,天色虽阴沉如水,雨终是未落下来。
凤州站有6路公交可直达消灾寺(亦能到县城),班次并不那么稀疏,还挺方便。景区的门面也非常气派,消灾寺在对岸的豆积山上,目测至少有三处建筑群,较广元之皇泽寺、千佛崖地势更显高峻,一望而心折。倒是眼前的嘉陵江让我目瞪狗呆:竟是这般涓涓细流么?与两个月前在广元所见的水波浩渺真是天渊之别啊!这让我再度一亲芳泽之心,顿时凉了大半...
售票的仁兄大概就是几天前接电话那位,对我这位唯一的游客耐心分说路线:左边这一路是封闭的(大概是与张果老有关的那些景点),右边山腰的大殿恐怕也没开,山顶上的“古刹”倒是可以进,不过如果想要烧香啥的,东西要在底下买好...我苦笑感谢后,即从索桥过江,看着大片裸露的江滩,更增惆怅。
一路闷头上山,唯一的目标,就是山顶上依稀可见的“古消灾寺”。这个堂堂的4A景区,看起来经营状况相当惨淡,甚至可能有些难以为继,有限的经费大概都用于妆点门面,稍往远走些,各种设施就已跟不上了。我也瞬间明白了为啥下雨天要闭门谢客,因为地质情况看似不甚乐观,尤其是岩体表面疏松,台阶上遍布大概是上次下雨冲下的碎石土渣。自打上山来,我就未再见过一个景区人员,或者说没再见过人。我不由在想,假如我在山中突遇大雨失联或没能在景区打烊前离开,大约也不会当天就被发现...
这段山路既陡且长,我负重而上,深秋着短袖也是浑身尽湿了,几经挣扎,终于到达山顶。所谓的“古消灾寺”,应该只是古寺旧址,该寺的历史扑朔迷离,信史可资借鉴的极少,据传始建于隋唐,唐玄宗避乱入蜀途经凤县(当时叫河池郡)时曾入寺祈福,并御赐寺名。这则传说流传甚广,但我昨晚研究许久,觉得其中疑点颇多,不以为然之下却一时找不到史料反证,这种感觉让我很肌无力。
假如有暇,我打算另开一文简单谈谈此事,这里且先不往远的说了。清代《陕境蜀道图》中很明确地画出了消灾寺、果老洞以及凤州古城的位置关系,所以原先这处古建至少在大清朝存在是完全没问题的。传至民国,已濒临荒废,乡贤刘少云请人住持修缮,留得一方古迹,惜已尽毁于文阁,片瓦无存,恐怕连县级文保都不是。如今复建之庙宇,利用岩间逼仄的夹缝设殿(不知原本是不是如此),有些地方甚至不能直立通过,布局倒是颇有巧思,唯看起来已然良久无人打理,状极凄凉,不过这倒没有影响我于此默祷之心境。
山顶视野更为开阔,干涸的嘉陵江尽收眼底,对岸马路对面那一片平房,便是以前的老县城,如今风貌几与寻常村镇无异(因为就是个村了——凤州村)。鸣钟三声之后,乃另寻一路下山。迨至半山石刻左近,偶然回头,忽见“天眼”奇观,一分钟后,风流云散,瞬时不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机,得此一窥,也算弥补了对于嘉陵的些许遗憾…
下山后时间已不早,连日行路再加上爬山太猛,此时体力近乎耗尽,对面的“凤州古城”也不想再去了,遂再续乘6路去县城(即当年之双石铺)歇宿。酒店旁边便是凤凰湖景区,就在江心有个大型喷泉,若喷起水来应相当波澜壮阔,随口问了问前台MM,为何嘉陵江水如此之少?说是7月刚发完洪水,喷泉也被冲坏了,现在似乎是上游人为阻断控制,以便对喷泉这里进行维修,争取赶在十一前完工迎客呢。看来我来得着实不巧,就差了那么几天。
王玫斗(14期4总队):“双石铺在二十六年(1937年),无名也无几家住户,好像仅仅一两户山地人家。宝汉公路修好后,接着西北公路由兰州经天水徽县两当各县,双石铺即成为两条公路交会处,各种商店、旅馆、娱乐、游艺场所,遂时代的需要,一两年之间发展成为西北路上最繁荣的商埠。”
晚上我出去走了许久,几乎走遍了整个县城。凤县之凤,与凤鸣岐山之凤大概是“同一只”,正应有凤来仪。其城短小精悍,繁花之处,唯眼前之方寸。徘徊在嘉陵江畔,许久不愿回酒店,独自出来一次大不易,每分钟都不舍得浪费。我大概率是没机会再来凤县了。人生过半,还有那么多没去过的地方,焉敢奢谈故地重游呢?所以,每一次初见,也许便没有再见。嘉陵惠风拂面,此情此景醉人,竟险些潸然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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