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浅谈苏轼诗词文中的“儒释道”
高二(13)班 冯瑾瑜
星级:五星
随着时代变迁,社会进步,经济发展,汉代以来的儒学思想已经无法控制人心,正所谓“儒门淡薄,收拾不住。”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盛行,道教也在民间广为传播。三教之间在彼此反复辩驳中相互吸纳渗透,至隋唐两宋时期,三教鼎立的局面达到了高潮,三教理念交流也空前频繁,即“三教合一”。儒,即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占据主流地位的儒家学派;释,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道,是以黄、老道家思想为理论根据,“道”为最高信仰的中国本土宗教。苏轼作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处于儒释道“三教合一”的特殊时期,加之苏轼本人一生中起起伏伏的经历,成就了苏轼诗词文中独特的思想韵味。下面,我将从苏轼的诗词文中寻找“儒释道”的思想踪迹,并与其他诗人比较一下他们各自思想的不同。
一、儒家:积极入世
作为中国古代的正统思想,儒家必定含有统治者所推崇的思想,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积极入世、建功立业的思想。苏轼出生于儒学氛围浓厚的文学世家,在其父苏洵和其母程氏的教导下,苏轼自幼深受儒学影响。仁宗时期人才辈出,北宋名臣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以天下为己任的政治抱负对当时社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家庭、社会的双重影响下,苏轼从小便有了儒家用世的思想。从苏轼小时候在和母亲读《范滂传》时,苏轼问母亲:“妈,我长大以后若做范滂这样的人,您愿不愿意?”深明大义的母亲回答道:“你若能做范滂,难道我不能做范滂的母亲吗?”便可以看出,苏轼自小就向往着为国家建功立业,为人民奉献,而他的家人也给予他莫大的支持。
由于其父苏洵一向坚持文章的淳朴风格,苏轼那篇语言质朴、无所藻饰的文章《省试刑赏忠厚之至论》深得主考官欧阳修、梅尧臣的赏识。梅尧臣还称此文“有孟轲之风”,欧阳修为避嫌最终把它评为第二。在这篇应试之文中,苏轼以儒家的“施仁政,立王道”为中心论点,阐明:“‘《春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才是忠厚之至,以及‘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的思想。”这便是苏轼毕生所遵循和推崇的儒家以仁政治国的思想理念。
此后在苏轼的为官生涯中,他也很好的以行动践行着儒家思想。虽然一生中屡遭贬谪,但是所到之处的人民对他是一致好评。在《喜雨亭记》一文记叙了修亭得雨的经过和人们久旱逢雨的欢庆场面,极力渲染了人们“久旱逢甘雨”的欢乐,充分体现了苏轼“民以食为天”的民本思想;他还带领人民修筑堤坝、奋力抗洪,等等。后世为了纪念苏轼在任杭州知州时所修筑的堤坝,特名为“苏堤”,“苏堤春晓”如今更是西湖十景之一;他始终爱国忧民,其诗《都厅题壁》《鱼蛮子》等,都抒发了苏轼对贫穷劳苦百姓的同情与关切……这些无不体现着苏轼的民本思想。
即使苏轼深受儒学影响,但是他辩证地吸收儒学思想,绝不固步自封。其另一篇应试文章《教战守策》则批判了迂腐儒生“以去兵为王者之盛节”的思想,通过对比论述提出要居安思危、教民习武、有备无患的主张,这一观点是非常具有前瞻性的。可见,苏轼真正做到了“取其精华”。
二、释家:超脱豁达
苏轼祖籍四川眉山,离中国“四大佛教名山”峨眉山和乐山大佛近在咫尺,从小便身处在佛教文化圈之中,其父母都与佛教有一定的联系。少年时苏轼曾在寺院读书,长大后也在不少寺院留下足迹。他广交僧人,如佛印、道潜等人。
苏轼与佛印交往,正是佛印禅师住持庐山归宗寺、苏轼贬官黄州之时。两人时常坐船过江,一起谈禅论道,结伴游山玩水,成为知己。一个名士,一个禅师,流传下来许多逸闻趣事。道潜是北宋著名的诗僧,更是苏轼惺惺相惜的知己。苏轼遭贬谪居黄州后,道潜跟随相从,居留黄州一年多时间。绍圣四年,62岁的苏轼贬居海南,道潜打算渡海相随,苏轼写诗劝阻。由于他和苏轼的关系亲密,道潜也受到牵连,被治罪还俗,可见二人感情之深厚。苏轼的诗词富含禅机哲理,这和他与佛印、道潜这样的诗僧交往切磋,透彻禅理,互为影响是密不可分的。
苏轼一生在宦海中沉浮,经历过许多大起大落,然而苏轼却能在逆境中保持着一颗平常心,以乐观豁达的心态面对,这与佛禅思想脱不开干系。
元丰三年,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到黄州。当年享誉文坛、名震汴京的太守变成了小小的团练副使,此等落差一般人定是无法接受,而苏轼却以自我解嘲、自我安慰的方式写下了《初到黄州》: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荒唐”二字是对过去的自嘲与否定,还带有几分牢骚。来到了荒凉的黄州,苏轼想到的却是长江鱼味美笋香。后两句自我调侃道:“我对政事已毫无补益,还要耗费官府俸禄,领取压酒囊,实在是惭愧呀!”这首诗充分体现了苏轼乐观旷达、随缘自适的人生态度,也就是释家的超脱豁达的思想。
在苏轼被贬至黄州的第三个春天,苏轼一行人偶遇风雨,于是便有了千古名篇《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奇景,虽然下起瓢泼大雨,但是“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顶风冲雨,从容不迫,胜过骑马,有什么可害怕的?只管披着蓑衣任凭湖海中度平生。结尾的“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是整首诗富含哲理的点睛之笔,“萧瑟处”可以解读为曾几乎置苏轼于死地的险恶官场,苏轼从风雨中顿悟到:“自然界的雨晴既属寻常,毫无差别,那么人生中的荣辱得失又何足挂齿?”若换做是别人,恐怕只剩得感时伤世。
虽然苏轼在顺、逆境中都泰然自若,但是并不代表他只是一个傻呵呵、“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在苏轼的《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中,苏轼以缥缈孤鸿影自比,传达出他虽然乐观旷达,但是内心深处仍然孤寂苦闷,无人理解。再贬海南儋州时所作的《椰子冠》中的最后一句:“东坡何事不违时!”此时,已是孤家寡人的苏轼的自嘲式的感叹下,更多的是对自己宦海沉浮的一生的无奈。苏轼后半生作品虽然乐观悲苦、豪迈消沉交织,但是超然物外、随缘自适的佛家思想,仍然是他内心和表现于文字中的主基调。
三、道家:淡然达观
与佛家相似,苏轼自小也饱受道家思想的熏陶,“吾八岁入学,以道士张易简为师。童子几百人,师独称吾与陈太初者。”道士张易简便是苏轼的启蒙恩师,是苏轼道家思想的奠基人。其弟苏辙曾评:“既而读《庄子》,叹曰:‘吾昔有见,口未能言,今见是书,得吾心矣。’”
苏轼在未读《庄子》前,就已经形成了与庄子相似的人生观,只是还未能用文字把它们表达出来而已,待到见了《庄子》,才知道庄子已经讲了他心中要讲的话。他的一生,与道家都有着不解之缘。
德国哲学家康德曾说:“发怒,就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经历过如此之多的人生变故,苏轼早已“处世超然达观,来去随遇而安”了。
熙宁七年,苏轼被批准改任密州太守。次年,政局初定,他便开始治园圃,洁庭宇,把园圃北面的一个旧台修葺一新。其弟苏辙取《老子》“虽有荣观,燕处超然”,为此台命名“超然”并作《超然台赋》予以赞咏,引发苏轼《超然台记》横空出世,成就千古名篇。文章首段正面阐述凡物皆有可观、可乐定道理,表达自己无往而不乐的精神;次段说明人们从“求福辞祸的愿望出发,反而得到“求祸辞福”的结果,是因为在这种取美去恶的选择下,人心游于物外,必然受物的支配和蒙骗,所以往往得到相反的结果。苏轼结尾处直接阐明他认为命名“超然”的原因:“以见余之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此文流露出鲜明的老庄思想,表达了苏轼知足常乐、随遇而安、超然达观的人生态度。
一年后,苏轼再登超然台,眺望春色烟雨,触动乡思,写下了词《望江南·超然台作》: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这首词情景交融,虽然字里行间透漏出浅浅的忧伤,但是更多的还是“诗酒趁年华”的超然物外。
元丰五年,苏轼已被贬到黄州有一段时间了,苏轼宴客归来,乘着醉意,写下了《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词中的“长恨此身非我有”是化用《庄子·知北游》“汝生非汝有也”句,“何时忘却营营”,也是化用《庄子·庚桑楚》“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本是说,一个人的形体精神是天地自然所赋与,此身非人所自有;为人当守本分,保其生机,不要因世事而思虑百端,随其周旋忙碌。苏轼化用《庄子》中富含哲理的话,向道家寻求超脱之方,渴望与大自然化为一体,返璞归真。据说知州徐君猷读完此诗后大惊,以为“州失罪人”,罪责不轻,立刻赶到临皋,但是苏轼还未起床,正鼾声如雷。可见,苏轼写这首词时情感之真切。
同年,苏轼与友人月夜泛舟大江之上,写下了文学价值极高的《赤壁赋》。在此文中,苏轼针对客之人生无常的感慨陈述自己的见解,以宽解对方。客曾“羡长江之无穷”,愿“抱明月而长终”,苏轼即以江水、明月为喻,提出“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的认识。如果从事物变化的角度看,天地的存在不过是转瞬之间;如果从不变的角度看,则事物和人类都是无穷尽的,不必羡慕江水、明月和天地。自然也就不必“哀吾生之须臾”了。此文表现了苏轼豁达的宇宙观和人生观,充分体现了庄子“虚己以游世,乘物以游心”和“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的道家顺其自然的思想,真可谓是“德之至也”。
苏轼从儒家务实的生活态度出发接受道家思想,重视和发扬其积极的作用而避免其消极的影响。苏轼的文学创作既继承了庄子文学,同时他也深谙“扬弃”之理,最终参透出宠辱不惊、履险如夷、临危若素的大彻大悟的人生哲学的大智慧。
四、苏轼:不一样的烟火
同样处于“三教合一”大时代背景下的诗人数不胜数,然而,如苏轼这样兼收并存三教精华思想的诗人却少之又少,就拿之前的陶、李、杜来说说吧。
东晋诗人陶渊明是中国第一位田园诗人。他自幼修习儒家经典,也有过“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的志向。在老庄之道盛行的年代,还受到道家思想的熏陶,有着“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对自然的向往。可是仕途不顺,并未受到重用,后因为蔑视权贵,不肯同流合污,便辞去官职,归隐田园。这种“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骨气纵然值得赞扬,可是未免有些冲动,似乎背离了儒家用世的初衷,他消极避世的态度并未让他过上理想的田园生活,反而遭受“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的贫苦。
盛唐时期的“诗仙”李白深受黄老列庄思想影响,早年仗剑天涯,广游大好河山,中年被唐玄宗赏识,命其供奉翰林,可因为他性格豪迈潇洒,颇有些恃才放旷,引得多人憎恶,馋谤于玄宗,最终被赐金放还。未得到重用,还被放还,傲岸不屈的李白索性寄情于山水,成就了他许多千古名篇。《将进酒》《江上吟》《襄阳歌》等作品都流露出李白及时行乐、逃避现实等思想。
同样,“诗圣”杜甫心系黎民百姓,胸怀天下,他有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宏伟抱负,这正是儒家“仁政”“民本”思想。可是时运不济,此时的唐朝正处于由盛转衰之际,“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正是当时社会的写照。杜甫想为国献力却无奈没有机会,他的一生颠沛流离,所以其诗大多都以沉郁为主,反映社会黑暗和百姓疾苦,传达着崇高的儒家仁爱精神和强烈的忧患意识,读来令人心情沉重。
反观苏轼,他没有被当时的社会背景和单一思想所画地为牢,兼收并蓄三教中的精华,为自己所用。他有着儒家“民本”“入世”的积极思想,为官生涯中一心为民,深得民心。在屡遭贬谪,宦海沉浮的低谷期时,又从容不迫,随缘自适。他既不冲动地“归去来兮”,离开官场;也不“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的寻仙访道。他不作“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沉郁顿挫,苦情绵绵,而是发出“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宣言。我想,这也许就是苏轼的独到之处吧。
综上所述,我认为正因“儒释道”思想对苏轼的深刻影响与他独特的人生经历,成就了苏轼这一千古奇才。像林语堂先生所评价的那样:“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古往今来,苏轼可谓是对“儒释道”融会贯通的第一人了。
参考资料:
1.高中历史必修三岳麓版、人教版
2.《苏东坡传》林语堂
3.吴泓工作室博客
苏轼专题
4.《浅谈苏轼与道家思想的不解之缘》 作者:许讯
5.《处世超然达观,来去随遇而安》香港文联 搜狐网
6.《苏轼思想中的儒释道哲学》
百度文库
7.《苏轼诗文词选译》凤凰出版社
8.《喜雨亭记》、《超然台记》、《赤壁赋》等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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