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我与地坛》(节选)赏析(四篇) 朱七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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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困境的突围与生命境界的升华
朱七春
关键词:史铁生;地坛;心灵内省;灵魂救赎
地坛之于史铁生,无疑是灵魂再生之地。在那里,他以绝境之身“回到生命的起点”,并开启了“写作的零度”。多年后,史铁生回忆道:“一进园门,心便安稳。……一个无措的灵魂,不期而至竟仿佛走回到生命的起点。……在我想,写作的零度即生命的起点,写作由之出发的地方即生命之固有的疑难,写作之终于的寻求,即灵魂最初的眺望。……以及生命自古而今对意义不息的询问。”(《想念地坛》)这段彻悟之言道出了史铁生之所以成为中国当代文坛最为纯粹最为持久的灵魂的文学的写作者的所有奥秘。这奥秘发源于《我与地坛》之间。《我与地坛》用充满冥思、忏悔、内省、梦想、悲悯、祈祷的文字讲述了一个从生命的虚无出发、纵深切入、盘旋上升的立体的灵魂的故事,通过对自我在世的反复观照和深切领悟以及在苦难与虚无的人本困境中对自我意义的实践和建构,展示了一个“诗性生命存在”如何“存在起来”并趋向神性的过程,从而向世人昭示了一条永恒的灵魂救赎之道。
人类的共同困境、人生的最高问题平等地摆在所有人面前,但是不同的人解答的方式不一样,不同的人探索的机缘也不相同。史铁生“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生命旅程就此蒙上死亡阴影,原先混沌一团的生命感觉很自然地突进到生与死这一尖锐问题上。史铁生想了好几年“关于死的事”,“我为什么要出生”,渐渐地看清了个体生命中必然的事相,“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这样就得出了无法反抗的宿命的观念:人生种种是必然的,包括生命中最不堪忍受的残酷与伤痛都是无法选择的。人一旦将生命的悲剧性视为一种天然的、本质的存在,要么以生命的毁灭来逃脱,要么接受命运的安排。史铁生选择了后者。“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那么“剩下的就是怎样活的问题了”,“怎样活”意味着不仅是“活着”,而更要“活出意义”来,这才是真实而永恒的难题。面对它仅有勇气是远远不够的,根本的是超越的情怀、反省的智慧与坚韧的意志。
“两条腿残废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成了一个废物、累赘、负担。”这一份失落感、恐惧感、紧张感和孤独感“是一种根植于人类生存本能并积淀在人类文化经验中的深层情感。试看,古往今来的哪一个部落、民族和哪一种文化制度,不是对残疾人或残疾现象抱有本能的或习惯的歧视与偏见……因此,残疾者所感受到的最深刻的痛苦,其实是一种被弃感——一种被所属群体和文化无情抛弃的精神体验。这种被弃感或者孤独感对残疾者所产生的直接影响,如果不是一种自弃、自虐乃至于自杀,便会是一种对于健康、对于社会和对于世界的深刻的仇恨与敌视。”[1]一般而言,当遭到命运猝然而绝大的撞击,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是不会一下子找到一种精神抵御的方法的。他对于自己生存处境突变的第一个反应往往是本能的——深深的怨恨和变形的泄愤要求。我们在《山顶上的传说》等史铁生早期小说中可以感受到他最初心灵矛盾的折射和挣扎的轨迹。
的确,认知生命,是从经历苦难开始,但并非说,在苦难中饱受了煎熬的人,都能由苦难而认知生命。苦难既可以使人把生命看得更深入更宽广,也可能让人变得狭隘冷漠。同苦难的不懈周旋最终锤炼出史铁生对生命的一份明朗而宽厚的认知和一副悲天悯人的博大情怀:“恨是不好的,恨是自我封闭的心态,……就像一个孤立的音符,割断了一切意义自己也就毫无意义。”[2]并且“人生是苦海,是惩罚,是原罪”,每一个生命个体都是“有限或残缺,从而有爱的必要”,“其实人人都是苦弱的挣扎,惟当互爱。”(《宿命的写作》)值得深思的问题是,究竟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史铁生始终保持了自己人性的温煦,始终让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伤害不致成功,始终保持自己内心中与黑暗的世界所截然不同的东西,始终保持自己内在的光明与上升的力量。
遭遇地坛之于史铁生,是灵魂的投奔与收留。“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一颗受伤而无措的灵魂逐渐平和、沉潜继而飞扬,“惟一缕清魂在园中游荡,刹那间清风明月,如沐慈悲,于是乎我听见了那恒久而辽阔的安静,那中间确有如林语堂所说的,一种温柔的声音,同时也是强迫的声音。”(〈想念地坛〉)那声音向史铁生发出心灵的邀约——“跟我走吧,直到生命源头并找到它的奥秘。”
“死亡不仅是最大的恶,死亡中也有光明。在死亡中有爱的坦露,只有在死亡中存在最高的爱的坦露,爱成为特别热烈的并转向永恒。”[3]在母亲猝然逝去后,史铁生寻觅着地坛里留下的爱的点滴踪迹。在物是人非、空幻无常的流逝中,在对母爱后知后觉的痛悔与“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中,“母亲的苦难与伟大才在我心中渗透得深切。”“世界和生命里,最富悲剧性格的是爱。爱是幻象的产物,也是醒悟的根源。爱是悲伤的慰解;它是对抗死亡的唯一药剂。”[4]史铁生终于在母亲“艰难的命运,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中领悟到:永不放弃的爱——那份来自生命本然的牺牲精神——这是无论怎样脆弱的生命个体的价值所在。
如果说爱是推动生命进入存在并创造的力量源头,“美则是牵涉着对生命意义的感悟。”(《答自己问——美是主观的》)就像柏拉图在其《会饮篇》里所说:如果有任何值得为其而生存的东西,那就是观照美。“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那无处不在的“美”与“诗意”唤起了史铁生对生的喜悦、眷恋与赞美,使其感受到一种内在的充实与尊严,作为个体存在基础上的生命力也得以激发与高涨。到了《我与地坛》第三节,史铁生压抑不住生命的激情,用一串空灵而深沉的文字、飞跃而细腻的想象将地坛的季节轮回吟唱为存在的无穷诗篇。“这不仅是视觉所见的景象,而是心灵的价值准则,是直接的、静止不移的、不可摧毁的心理价值准则。”[5]它不是单纯的咏叹抒情,而是对生命存在的富于力量和启示的主体性感悟。“……在每一季节我们身心中均回荡着由于我们进入世界而产生的一种活力……季节打开了世界,打开了某些在其中每个梦想者均看到他的存在葳蕤生辉的世界。……所以永远有益于身心。它们是持续的恩惠。”[6]史铁生不由得感慨:“因为这园子,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运。”——由被动的承受命运升华到由衷的感恩命运,由承受痛苦、被动接受和意志的无可奈何转化为承担痛苦、主动迎接和意志的主动选择,它暗示着地坛所象征的神性对史铁生灵魂的滋养生根发芽,爱与美开始从一种附属行动变成了一种自主行动。
“人赋予其存在以意义的唯一可能性在于,他把自己对世界的自然关系提升为一种精神关系。作为受动的生命,人通过顺从命运建立与世界的精神关系。但是,真正的顺从命运则是:人在其对世界过程的从属地位中,内在地摆脱决定他的外在存在的命运。内在的自由要表明,人找到了能对付各种困难的力量,并因此变得深刻、内心丰富、纯洁、宁静和温和。”[7]史铁生向世界敞开胸怀,世界也向他开放。在《我与地坛》第四节中,他饱含着温情、怀念、憧憬与祝福叙说着那些在地坛与他在同一个时间流程里的生命故事:那对长年互相搀扶着散步的夫妻,热爱唱歌的小伙子,悠闲喝酒的老头儿,耐心等待奇迹出现的捕鸟汉子,无法摆脱“失败”宿命的长跑家,优雅而朴素的中年女工程师……一个灵魂又一个灵魂隐去了,一个场景又一个场景消失了。从这些纷纷纭纭的生命形式里,史铁生体验到生命的挚爱与激情、执着与洒脱、不屈与从容。他的心魂逐渐趋向坚强与浑厚。然而那个漂亮却弱智的小女孩的出现,让他再次确认“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命运就是以疾病、先天、遭际、偶然性和必然性种种手法,选定人担任各种命运,这就是一个因苦难而有差别的世界,如果你被选择去充任那苦难的角色,“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因此“无缘无故的受苦,才是人的根本处境。这处境不是依靠革命,科学以及任何方法可以改变的。”(《宿命的写作》)“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这是缘于人类精神原创性痛苦而面向上苍的一声悲怆的呐喊。只有当人深深体会到众生共有的无辜痛苦与那种基本的生命连结感时,悲心才会油然而生。“除了悲悯的充盈而外,慈悲又含有什么意义呢?除了那对于别人的悲痛所怀的悲悯而引发出的深度悲悯而外,慈悲又具有什么意义呢?……受苦,以及来自于受苦的悲悯,它们得以向我们显示出拥有生命与意识的事物间的血缘关系。……因此,慈悲就是使自己以及别人同时从苦难中挣脱出来的驱策力。”[8]这一份灼热的、穿透性的悲悯促使史铁生踏上一条探索人类苦难救赎可能性之路。
这条路的起点是自我灵魂的救赎,否则谈不上对人类责任的担当。无论在什么时代,每一个个体都必须并且能够独自面对他自己的上帝,靠自己获得他的精神个性。对生存的极限体验和死亡的自觉意识尤使史铁生感到自身对于生命的本质含义的渴望与追求。他寻找到了写作,“写作就是为生存找一个至一万个精神上的理由,以使生活不只是一个生理过程,更是一个充实、旺盛、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程。”(《写作的事》)但这依然是一个曲折而漫长的矛盾过程。写作之于史铁生的最初意义是外在的、浅显的、甚至还带有虚荣的成分。真正的写作是一个向世界和自身敞开的过程,而为写作而写作却将自己局限封闭起来。史铁生再次困入生命的重围,终于“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是为了活着”的自我警醒和艰难反省把他从写作“人质”的身份中解救出来。“从自我中解放自己才能进入真正的写作,解放自己的过程是对所有的现实性的开放。…而解放了内心就是世界的透明。从自己中解放了自己才能照见宇宙中的真实。”[9]只有到了这里,史铁生才成为一个回到内心的真正的作家,一个朴素而虔诚的写作者。他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写作,而写作也赋予他真正的生命意义。“真实的、有勇气的写作起源于对人类此时此地的存在境遇的热烈关怀。”(《宿命的写作》)基于此,史铁生用凝重的心灵之笔不断抒写着对众生救赎的苦苦吁请:“神的存在不是由终极答案或终极结果来证明的,而是由终极发问和终极关怀来证明的,面对不尽苦难的不尽发问,便是神的显现。因为恰是这不尽的发问与关怀可以使人的心魂趋向神圣,使人对生命取了崭新的态度,使人崇尚慈爱的理想。”(《神位·官位·心位》)
承受命运——感恩命运——超越个人苦难——拯救人类苦难。史铁生每一次向极限的突破都是一次心魂的“绝处逢生”。他的生命境界愈见澄明而博大。有一天,在地坛的中心——神圣的祭坛,史铁生终于聆听到来自心魂深处的永恒的生命节奏:“…唢呐声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时而悲怆时而欢快,时而缠绵时而苍凉,…我清请醒醒地听出它响在过去,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这里,最深重的生之痛苦与最热烈的生之欢乐,最无奈的生之迷惘与最执着的生之探询交织着生命的祈祷之歌:“我们最基本的祈愿,我们所有希望当中最基本的,也就是对于永恒生命的祈愿。…所以我们仍得在想象世界里保留对于灵魂的不朽与永恒生命的意愿。”[10]
《我与地坛》结尾是一段绝妙仿若天成的文字,像飞鸟般地具有一种生命的自由轻快,又像大山般地具有一种生命的庄严沉稳。史铁生绘出了自我生命的三种不同样态:向往的孩子,缠绵的情人,安详的老人。在时间中的自我就是这样处于稍纵即逝的无常,但是这无常却又仿佛太阳永恒的轮回往复,“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史铁生因而想到自己“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孩子老人,日出日落,悠悠万古时光,如此宏伟的时空架构中,任何的生命都不曾失落,任何的生命都不曾全然消失逝,每一个生命个体既能够保有自己又能够包容万有,从而呈现为一种博大、深邃、浩瀚的存在。史铁生的超越之处是,这种不朽的超时空存在与中国传统思想文化最为推崇的“天人合一”境界貌似神离。它不是个体精神灵魂无冲突地融入自然这一绝对本体的彻底解脱与安妥,而是无限运动发展的内在冲力;它不是让心灵固守着与外部世界混沌的简单的直接同一,而是将一种真正超越性力量置于个体的内心;它不是个体自我意识的泯灭与生命意志力的消解,而是爱的自由与意志的充盈与张扬;它不是以个体生命为绝对中心以收慑来融入宇宙自然的自居自怡之乐,而是诸多灵魂的相遇与所有人参与的共感欢聚;它不是对人生终极关怀的最终搁置,而是对一切不幸命运救赎可能性的执着追寻。
《我与地坛》诉说的不是一次心灵的历程,而是漫漫无尽的灵魂旅程。地坛之于史铁生,既是灵魂的出发地,也是灵魂的归宿。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
这一曲“灵之舞”依然高蹈飞扬在“地坛”的上空。它将最内在深邃的“自我”直接面对永恒,在苦难与虚无的人本困境中拷问、反省、盘诘、追索着有限生命的不朽意义。
“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想念地坛》)
只要生命不止,灵魂就永远在思念,在渴望,永远走在回乡的途中。
参考文献:
[1]吴俊.当代西绪福斯神话——史铁生小说的心理透视[J].文学评论,1989,⑴.
[2]史铁生.站在人的疑难之处[N],南方周末,2006.3.(30).
[3]尼·别尔嘉耶夫.自我认识—思想自传[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7.
[4][8][10]乌纳穆诺.生命的悲剧意识[M].上海:上海文学杂志社,1986.
[5][6]加斯东·巴什拉.梦想的诗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6.
[7]阿尔贝特·施韦泽.敬畏生命——五十年的基本论述[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
[9]汪晖.余华〈我能否相信自己〉序[J].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1998.
(作者单位:上海杉达学院公共教育学院)
有时作者还在自己细节化的景物描写中穿插虚写来传神。如写“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加入了这样的联想、想象:“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借助这种虚写,作者把生命痕迹中蕴含的活力、情趣传神地表达出来。又如“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此中的虚写突出了生命的成熟凝重、从容刚毅、坚强不屈、执著忠诚。
其实,文章第二部分表现母亲对作者毫不张扬的爱,就运用了设想的方式(设身处地地想象母亲当时的心理) ,这本身就是一种虚写。这些虚写很好地突出了母亲的苦难与坚强以及儿子的懊悔与痛苦。
三、哲理性的语言和真挚动人的情感
文章语言极富哲理性。如“死是一件不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它告诉人们“修短随化,终期于尽”,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人应该乐观面对,而对当时还未走出残疾的阴影的作者来讲,死亡的来临无疑也是痛苦的解脱,就像节日。又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一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常人眼中衰败的落日、泥泞的沟坎,被作者描绘得如此壮丽,其中寄寓着这样的哲理:生命充满劫难,而苦难的人生也能够辉煌和灿烂。
作者对古园景色的描绘洋溢着生命的活力和激情。如“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又如“满园子都是草木竞相生长弄出的响动, 片刻不息”,作者用拟人、用声响、用敏感的心在捕捉着生
命的律动,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能写出如此激情的东西,作者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情怀真挚动人。
作者对母亲的思念、眷恋之情更是感人肺腑。母亲已逝,依旧在老柏树旁,在草地上、颓墙边,思念母亲的儿子,从雾罩的清晨,一直呆呆地坐到鸟儿归巢的傍晚,直至古祭坛上落满黑暗,然后再渐渐浮起月光,幻想着母亲还会像从前那样再来这园中找自己,此中景色描写成功地渲染了物是人非的沧桑感,把儿子思念母亲的痛苦写得如此深沉悲哀。
真挚动人的还有母亲对儿子的爱,母亲情愿截瘫的是自己而不是儿子,而这事无法替代,“只要儿子能活下去,哪怕自己去死呢也行,可她又确信一个人不能仅仅是活着……”这样一个母亲,注定是活得最苦的母亲。她爱得小心翼翼,回避着诸如“踩”“踏”一类的字眼,要照顾儿子男子汉的自尊,她走遍整个园子惶急地寻找儿子,看到儿子后,却悄悄走开。她用顽强坚韧的意志承受着儿子的不幸带给她的痛苦与打击,她用天使般的笑容想重新唤起儿子对生命的信心,这是多么崇高伟大的母爱!(中学语文教学参考)
《我与地坛》是史铁生的一篇抒写人生感悟的优美散文。它以自己和母亲为对象,以“我”的肢残为缘起,将个人的痛苦写得淋漓尽致,将母亲的艰难展示得极为充分。在表现这一内容时,作者大量地运用了恳切优美的文字,因而富有哲理的警言佳句甚多,兹引几例赏析:
1.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赏析:作者残疾之后,地坛公园是他较长时间活动的场所,是这一独特“沉静”的环境,使他活过来,使他感悟到人生的艰难,从而产生了质的飞跃和超越。这种环境“弥漫”着沉静的“光芒”,是培养他飞跃超越的土壤。他感受到了“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更看到了自己残疾的“身影”。可见,这句话将环境、时间和个人的遭遇紧紧联在一起,揭示了时间的无情和现实的残酷,同时,也表现了作者不逃避、不懦弱、勇敢面对现实的坚强意志。
2.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赏析:这句话先说自己“不幸”,后说母亲“不幸”。前者是说肢体的残疾,后者是说心灵的苦难。它将两个人两种不同的不幸联在一起,以自己的不幸来衬托母亲的更不幸,既表现了母亲对儿子不幸的无奈和痛苦,更突出了作者对母亲痛苦心理的感受,是对母亲深沉的爱,是对母亲深切的理解,以此来揭示母子之间各以对方为重的纯真感人的深情厚意,极具震撼力。
3.她艰难的命运,坚忍的意志和毫不张扬的爱,随光阴流转,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鲜明深刻。
赏析:这句话是作者对母亲多年来深切关爱自己的总结,是对母亲坚强生活的综合评赞。母亲日日夜夜生活在愁苦之中,生活在忧虑之中,她是世上“活得最苦的母亲”,她的命运多么“艰难”啊!可是,她从来不向苦难低头,默默地承受着,默默地关注着“我”的生活、变化和命运,直至猝然去世,这是无人知道的,只有“我”才能体会得最深最切,尤其是当“我”撞开了一条人生之路。母亲离世之后,这种体会就更加“鲜明深刻”了,这是对母亲的怀念、感激和深情赞美,是母亲和母爱伟大的集中体现。
4.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赏析:这句话将“我”的“车辙”和母亲的“脚印”联系在一起,一方面勾勒了“我”与公园的密切关系,表现了自己与地坛的特殊情缘;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母亲来公园寻找“我”的艰难历程。“我”的残疾给母亲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她不得不以“我”的行踪为她魂牵梦绕的线索,为她全部生活的焦点,这是一曲母子相依相怜、共度患难、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人间颂歌
文章开篇便向我们交代那是一座“废弃”的园子,“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第三段中对此作了这样细致的描绘:“它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其中的“剥蚀”“淡褪”“坍圮”“散落”等词语恰好印证了第一段中对地坛的概括介绍。这也正是作者“活到最狂妄的年龄”“忽地残废了双腿”之后“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的那些岁月里看到的地坛景象。
作者最初进那园子仅为着“那是可以逃避到一个世界的世界”,后来呢?
我想,原因有这些:第一,地坛与作者家的距离很近,方便他这样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来去;第二,地坛宁静的环境更容易让人看见自己的身影,窥看自己的心魂;第三,曾经作为帝王祭祀地神的神圣场所,曾有过怎样的繁华与庄严,不难想象,现如今却如同一片野地,我在风华正茂的21岁忽然残废了双腿,两者相同的命运轨迹----由盛到衰,由完全到残缺----令作者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
作者在这园子里一泡就是15年,用了15年的时间来观察感受这所园子。我想,没有比他更了解地坛的人了,第五段中对那些小生命的描写恰好证明了这一点。作者写到了那些小生命在这园子中不断地弄出声响,生命的律动不绝于耳,作者由此得出一个观点: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这一句对园子的概括实则包含了他对生命的理解:人虽残废却不应该颓废。应该说作者此时听到了生命的召唤,有了生活的希望和勇气。这是值得庆幸的事,只是这一信念的获得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园中的那些小生命可以告诉我们作者历经了怎样的苦痛与挣扎。
作者写了“和我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来这世上”的小昆虫,我想小昆虫是不会去想“为什么来这世上”这个问题的,这分明是作者移情于物,是借小昆虫来表达自己心中的这种困惑。作者还写了“猛然间想了什么”的蚂蚁,同样的道理应该是作者在某一瞬间悟出了什么吧,还有那“寂寞如一间空屋”的蝉蜕,它会带给作者什么联想呢?也许是觉得自己和这蝉蜕一样空空如也!也许是新生的获得也必须像蝉一样历经蜕壳的煎熬吧!还有那“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的露水,小小的一滴露水竟能摔开万道金光,人该如何?也许是即使马上面临死亡也应该精彩地度过,而不是消极等死。还有那些草木,它们“竟相生长”“窸窸窣窣片刻不停”,野草不是一岁一枯荣吗?可是到了它该展示旺盛的生命力的季节,它便尽情地发出那些动人的声响。总而言之,从作者细察的景中,我们看到作者时而对生感到困惑,时而仿佛想透了些什么,时而可能面对双腿自哀自怜,但最终还是从园中不论大小都活得自由自在的生命中看到,活着是每一种生物的权利,而且要活得精彩。
作者在这园中已找到“该不该结束我的生命”的答案了,接下来便是“怎样活”的问题,作者用六个譬如作了含蓄且坚定的答复:像石门落日那样活着,即使即将下沉也要将地上的每一个坎坷照得灿烂,生命最后的光辉依然绚烂夺目;像雨燕那样活着,主动迎击风雨的挑战;像孩子们那样快乐的活着,在冬雪覆盖看不到一点生机的时刻,用脚印来讲述生命的触角正在不断延伸;像巷里的古柏一样活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皆忘,坦荡自如;……,总而言之从凄凉中看到美好,在苦难中崛起,这是一个强者的选择!
稍作留意就会发现,三处不同的景物描写衬托出作者三种不同的心境:颓废、绝望,看到希望,振奋、崛起。作者对景物的描写特别是对那些纤细弱小的景物的描写本身就包含着作者对生命的领悟与解读。而且作者的所有情绪的展露都有一个共同的背景-----地坛。
这三处写景片断可以说是各有特点,却又浑然天成,意蕴深厚!
附练习题链接:
http://mmm.frjy.cn/yuwen/sujiaoban/bixiuer/2012-08-18/11432.html
http://mmm.frjy.cn/yuwen/sujiaoban/bixiuer/2012-08-18/11435.html
注:文章转载为高一年级学生期末语文复习所用,谨表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