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艾读:几分钟看完《日瓦戈医生》(8)

(2018-11-29 22:10:17)
标签:

读书

第十三章     雕像屋子的对面


冬去春来,白天光线很充足,一群人站在尤里亚金城里那幢门前有雕像的房子前,默默读着墙壁上的各种文件和告示。


白军已经从这里撤走,现在是红军当权,贴出了各种措辞强硬的告示,这是他们的老传统了。


一张告示说本市合格居民可到粮食局办理工作证,每张缴纳五十卢布手续费;凡无工作证者,或误填以至伪造工作证者,将依据战时法律严惩。


还有一张告示上说:本市粮食储备充裕,但被有产者藏匿起来,目的在于破坏分配制度,制造混乱。对囤积粮食者,一旦发现,就地枪决。


第三张告示上说,凡不属于剥削阶级的人,均可申请加入消费者协会,参与粮食分配计划,具体事宜请到粮食局查询。


另一张告示是针对旧军人的:所有武器均须立即上缴,私藏武器或无证持枪者将被起诉,严惩不怠。


看告示的人群里有一个衣衫褴褛、面色发乌、头发胡子又长又乱的男人,他就是尤里-日瓦戈,从游击队营地逃走后,他沿着铁路往尤里亚金走,看到轨道上停着很多列车,都是高尔查克白军溃败之后留下的,因为缺乏燃料而无法开动,成了土匪和逃难者的避难所,但更主要的是成了死于严寒和斑疹伤寒者的公墓。


这使他想起一句古谚:人比狼更凶残。行路人一见行路人就躲;两人相遇,一个杀死另一个,只为了自己不被对方杀死,甚至还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人类文明的法则失灵了,代之而起的是野蛮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你死我活,仿佛倒退回穴居时代。


一路上,他生怕遇到游击队的人,好多次都以为看到了熟人,但都是虚惊一场。整个逃亡路程,他只遇到了一个游击队的人,就是那个撞在他枪口上受了伤,后来又因为谋反被枪毙的捷连季。人家都以为他死了,但他只是受了伤,混在死人堆里一动不动,等到天黑才逃了出来。


尤里知道告示的重要性,代表着新政府的政策和法令,如果不了解,很容易送命。他本来想把告示全都看一遍,但他发现街对面的那个窗口变了样,以前被一些旧家具挡着,是黑乎乎的,现在居然能从窗口看到里面的墙壁颜色,他心里一惊,难道原屋主搬回来了?那拉拉去了哪里?


他急忙向街对面走去,看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楼梯,他顺着楼梯来到拉拉和卡佳住过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他带着侥幸心理往拉拉藏钥匙的墙洞里摸了一把,不仅摸到了钥匙,还摸到一张纸,是拉拉写给他的信:


“天啦!真是太高兴了!听说你还活着,有人在城外见到了你,马上告诉了我。我想你肯定会直接去瓦连京诺,所以我现在带着卡佳去那里把屋子收拾一下。但我怕你万一会上这儿来,所以留下了钥匙。请你一定待在这里等我,我现在住在临街的房间里,炉灶上给你留了吃的,主要是煮土豆,你吃了记得盖好锅盖,用重物压上,免得被老鼠掀开偷吃。我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把信放到嘴边亲吻,然后跟钥匙一起放进口袋里。他估计冬妮娅他们已经不在瓦连京诺了,不然拉拉不会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到那儿去收拾房子,但她信里怎么没提到冬妮娅他们呢?


他不敢耽误,先趁着天还没黑去把对面墙上贴的告示全都读一遍,这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情。


他不知道这些告示是什么时候起草的,但毫无例外都是那种一成不变的腔调,冷酷无情的语句,一根筋的狂热,越来越没意义,越来越不实际,越来越无法执行。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这种语句时,自己曾为之欢呼,以为一个新时代来临了。难道因为他曾经为这种语句欢呼,他就必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种语句轰炸?


墙上贴的一份工作报告说:有关饥荒的报告充分揭示出地方组织存在大规模的贪污腐化和无所作为,对此,我们必须对本地区和本市的商店仓库进行大规模搜查,我们必须对粮食投机行为施行红色恐怖,包括就地处决投机者,这样才能解决饥荒问题。


他心说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农民早就没机会种粮食了,有产阶级和投机倒把分子早就被你们消灭了,农村早就被炮弹炸毁了,还谈什么粮食和投机倒把?


他又气又饿又累,一下子昏倒在地,躺了一会才恢复知觉,几个路人想把他扶起来,送他去目的地,他说不用,目的地就在街对面,他自己能去。


他回到拉拉房间,休息了一会,决定去理个发。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还在营业的理发店,不是被政府把店面征用了,就是关了门。他想起后面街上有个裁缝店,决定去那儿借把剪子自己剪剪。


他找到那家裁缝店,幸运得很,没关门,很多志愿者正在忙着缝制军服,这是领取工作证的好方法。


他说明来意,一个女裁缝答应替他理发。她边理发边拉家常,尤里听出她是游击队长利韦里的二姨妈,是那个神经质的图书女管理员的妹妹。


女裁缝讲到隔壁那条街上住着一位女士,心肠极好,跟最高长官加利乌林有交情,愿意帮所有人说情,救了很多人。


尤里知道她说的是拉拉,但出于谨慎,他没说自己认识拉拉。他向女裁缝打听瓦连京诺的情况,女裁缝说:我姐夫在那场灾难发生之前就离开那里了,住在他那里的莫斯科客人比他更早离开了瓦连京诺,所以也逃脱了那场灾难。那家有两个男人,年轻的那个失踪了,他们找了他很久都没找到,肯定是死了。年纪大的那个,以前是个教授,被莫斯科招回去了,所以他们全家都回了莫斯科。


尤里听说家人都回到了莫斯科,高兴极了。他回到拉拉家,抱了一些劈柴去生壁炉取暖,看到劈柴上有KD的字样,知道这些木材出自冬妮娅外祖父的木材厂,那些不符合质量的木材就卖出来做燃料。


他知道这些劈柴一定是桑杰给拉拉搞来的,他回想起桑杰的无拘无束和拉拉作为女人的轻率,觉得那两人之间一定有瓜葛,顿时妒火中烧。但过了一会,他又替她平反昭雪,觉得她的一切都完美无缺。


他把她的信掏出来细读,发现反面还有内容:“你想必知道你们家人的下落了。他们到了莫斯科。冬妮娅生了个女儿。”


再往下的内容被她划掉了,说现在要去借马,好去瓦连京诺,等见面再详谈。


他知道她肯定是去找桑杰借马,但既然她光明正大地写在这里,说明他们之间没有鬼。


他吃了些东西,就和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梦见儿子因为水管破裂吓得大哭,拉着门把手想进来,但他不给儿子开门,因为不想伤害他心爱的女人,而心爱的女人不是儿子的妈妈。


他惊醒过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感到自己在发烧,可能是得了某种伤寒,他竭力保持清醒,但仍然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身边有人说话,他开始以为是做梦,但随即发现不是梦,是真的,是拉拉在身边,已经为他擦干净了身体,让他躺在新铺的床上,她的两条雪白丰腴的胳膊向他伸过来。他快活得眼睛发黑,仿佛失去知觉,坠入极乐的深渊。


在拉拉的精心照顾和爱情滋润下,尤里恢复得很快。他们结合在一起的原因,除了心灵一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们的与众不同,因为他们都不喜欢当代人表现出的那种政治上的狂热和才华上的平庸。


拉拉总是对他说:你应该回莫斯科去,跟家人团聚。但是你身体这么虚弱,怎么经得起长途旅行呢?


她还说,我们俩都应该找份工作做,新政府很重视这一点。我们俩身份特殊,必须好好表现,不然肯定不受新政府待见。你是西伯利亚富商的儿子,曾经在沙皇的军队服役,后来又从游击队逃跑,那就是叛变革命。而我也跟你一样,站在火山口,帕沙树敌太多,他不是党员,但他在红军里爬得很高,那么接近高层,知道的事情太多,他们不会放过他。现在他已经逃跑了,他们正在搜捕他。


拉拉说,不说他了,再说我就要哭起来了。


他问:“你爱他,你至今仍非常爱他?”


拉拉说,我嫁给了他,他是我的丈夫。他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而我是个下贱的女人,配不上他。你的冬妮娅太迷人了,太高贵了,她生产的时候,我在她身边,我们俩相处得非常好。


他问起桑杰,转弯抹角地打听她和桑杰的关系。


拉拉说桑杰是追求过她,但她不喜欢留小胡子的男人,因为他们自鸣得意,动不动发火。最重要的是,桑杰对待感情的态度,使她想到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


于是拉拉把自己跟维克多的那一段都告诉了他,他也把维克多害死他父亲的事告诉了她。


她说,那我们都是他的受害者,这使我们的关系跟密切了。


尤里说维克多是他最嫉妒的人。


拉拉说自己根本不爱维克多,但尤里说:“你真完全理解你自己?人的天性,特别是女人的天性是不可理喻的,充满了矛盾。你所厌恶的某个角落也许正是使你比起你所真心地、毫不勉强地爱上的人更愿意屈从于他的原因。”


他说:“我想说我嫉妒神秘的、无意识的东西,嫉妒无法解释和不能猜测的东西。我嫉妒你为他人梳妆打扮,嫉妒你皮肤上的汗珠,嫉妒弥漫在空气中的传染病菌,因为它们能够依附在你身上,毒害你的血液。我嫉妒像维克多那样的传染病,他有朝一日会把你夺走,正像我的或你的死亡有一天会把我们分开一样。我知道,你准会觉得这是一大堆晦涩难懂的话。我无法说得更有条理、更好理解。我爱你爱到顶点,永远永远爱你。”


两人谈到帕沙,拉拉说:“我告诉你吧。如果斯特列利尼科夫再变成帕沙,如果他不再发狂,不再暴动,如果时间倒流,如果在某个远方,世界的尽头,我们家窗口的灯奇迹般地亮了,照亮了帕沙书桌上的书,我大概爬也要爬到那儿去。我身上的一切都会猛地一振。我抵挡不住过去的召唤,抵挡不住忠诚的召唤。我会把一切统统牺牲掉,甚至我同你的亲密关系,这么这么自然而然的亲密关系。原谅我。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真的。”


她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但她很快就镇静下来,擦掉眼泪说道:“这便是我把你赶到冬妮娅那儿去的责任的呼声。上帝啊,咱们多么可怜!咱们将会发生什么事?咱们该怎么办?”


尤里让拉拉多谈谈帕沙,于是拉拉把自己和丈夫的整个爱情婚姻史都讲述并分析了一通,说帕沙离开她,不是因为他不爱她,而是对历史恼火,于是他同历史呕气。他至今还在同它算账。


尤里感叹说:“你爱他爱得多么真挚,多么强烈!爱吧,爱他吧。我不嫉妒你对他的感情,我不妨碍你!”


尤里找到了两份临时工作,在一个医院当医生,还在一个医学院教课。拉拉除了料理家务,还抓紧时间学习马克思主义,想在新政府的学校中找个教书的工作。


夏天过去了,尤里惦记着远在莫斯科的家人。拉拉和卡佳对他越亲近,他越不敢把她们当成一家人,他对亲人的责任感和他的不忠实所带来的痛苦对他的思想也禁锢得越严厉。在他这种克制中没有任何侮辱拉拉和卡佳的成分。相反,这种非家庭的感情方式包含着全部的敬意,排除了放肆和狎昵。


但这种双重人格永远折磨他,伤他的心,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双重人格,就像他能够习惯尚未长好并经常裂开的伤口一样。


十月的一天,他对拉拉说,我可能要辞职了,因为我跟他们格格不入。我在讲课时谈到动物的保护色的问题,结果听课的人说这是唯心主义,神秘论。


拉拉说,形势的确不妙,听说季韦尔辛和老安季波夫调到尤里亚金来了,虽然老安季波夫是我的公公,但他一向都不喜欢我,那两个人都很了解我,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说不定为了革命利益就把我和帕沙全干掉了。


尤里提议去莫斯科,但拉拉不同意,说我在莫斯科能干什么?我必须在附近某个地方准备好,这里决定帕沙的命运。我必须等待结果,以便需要的时候呆在他身边。


拉拉担心自己出了意外女儿没人照顾,便把游击队长利韦里的三姨妈请到家里来,商量孩子的安置问题。三姨妈笃信宗教,心肠很好,把卡佳托付给她是个好主意。有一天,拉拉正在家里跟三姨妈聊天,二姨妈找来了,给尤里带来一封信,是五个月前从莫斯科寄出的,因为找不到收信人,被从这里转到那里,转了好几个月,信封都揉烂了。这次二姨妈偶然在邮递员那里看到这封信,便给尤里送了过来。


信是冬妮娅写来的,说女儿出生了,起名玛莎,纪念尤里的母亲。然后她说,现在她和父亲、舅舅尼古拉、还有一些有名的知识分子,都被驱逐出境,马上就要离开俄国,她希望他今后也能加入她和孩子们,但她不敢相信会有那一天。


她说,全部的不幸在于我爱你可你并不爱我。我竭力寻找这种论断的意义,解释它,为它辩解,自我反省,把我们整个的共同生活以及对自己的了解都逐一回忆了一遍,但仍找不到起因,回想不起我做了什么才招来这样的不幸。你好像错误地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看待我,你曲解了我,就像从哈哈镜里看我一样。


可我爱你呀,唉,但愿你能想象出我是多么爱你!我爱你身上一切与众不同的东西,讨人喜欢的和不讨人喜欢的,你身上所有平凡的地方,在它们不平凡的结合中可贵的地方,由于内在的美而显得高尚的面容,如果没有这种内涵可能显得并不好看,你的才华和智慧,仿佛代替了你所完全缺乏的意志。所有这些对我都非常珍贵,我不知道还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她说,在乌拉尔的时候我就很了解拉拉了,谢谢她,在我困难的时候她一直守在我身边,帮我度过生产期。我应当真诚地承认,她是个好人,但我不想说昧心话,她和我是完全相反的人。我诞生于人世就是为了使生活变得单纯并寻找正确的出路,而她却要使它变得复杂,把人引入歧途。


尤里从信上抬起茫然的、没有眼泪的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悲痛灼干了泪水,痛苦使他眼睛失神。他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意识不到了,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双手抓住自己的胸膛,他觉得要跌倒,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跟前,昏倒在沙发上。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