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罢问君三语——纪念我逝去的初恋 (1)
(2015-01-01 15:4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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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分类: 爱情婚姻 |
发信人: nndrs (暖暖的人生), 信区: Midlife
2013年8月9日夜里11点,飞机降落在我念念不忘的那座北方城市的机场跑道上,大学时最好的哥们儿在机场大厅等我,脸上的神情不悲不喜,读不出任何讯息。
上了车,他才告诉我:"她走了,两个小时前走的,已经拉到了殡仪馆,你见不到她了。"
我坐在副驾上,抬起头,泪水却仍决堤而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到噩耗,仍象晴天霹雳般,让人难以承受。哥们儿叹口气,拍拍我的手表示安慰。连日来的想念,痛苦,伤心,惦念,诸般情绪都涌上来。我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我和她始终有缘无份。就连我万里迢迢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她也不肯多等我两个小时。我们的一生,都是这样阴差阳错。
见最后一面,是在她出殡的礼堂里。她躺在万花簇拥之间,秀发柔顺,神情安详,脸上似乎有淡淡的血色。她仿佛只是睡着了。
近在咫尺却阴阳相隔,那是怎样铭心彻骨的无奈和悲伤。我心如刀绞,却只能静静站在送别的人丛中,遥远地注视她的遗体。我想抱住她的身体,亲吻她的脸颊,呼唤她的名字。可是我不能,我不是她的男人。她活着时,我不曾和她甘苦与共相濡以沫,她离去时,我也没有资格去惊扰她的安宁。
她是我的初恋,在四十岁时死于乳腺癌。
生命,如此匆促。如此多的遗憾和不舍。
我们是大学同学,同届不同班。她漂亮又有才气,是所有大型活动的主持人,在学校里很有名气,我早认识她,但没说过话。她的家境也不错,父亲虽然只是教授,没有官职,却在国务院里担任什么顾问,住独幢,坐林肯车,象我这样的平民子弟,是不会动念对她有什么妄想的。
三年级时,我做了系学生会主席,她在校学生总会做文艺部长,我们才有了些接触。她的性格其实很好,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私下里却低调而随和,替人着想,善良,富有同情心。很爱笑,还有点小狡猾,喜欢捉弄人。招牌动作是捉弄谁以后,不好意思地略低下头,黑眼球斜睨着你,含蓄地得意地笑。
很喜欢她,可是也仅限于喜欢而已。二十年前,连到食堂里买个小炒都要计算的青年,没有追求女神的底气。
她有个与她的年龄和外貌不协调的爱好,喜欢喝酒。而且不喝啤酒红酒,只喝白酒,国产白酒。她不挑剔,地方出产的劣质白酒也好,茅台五粮液也好,都喝得津津有味。我们每次搞活动后出去吃饭,她都要喝几杯。她的酒量很好,几两白酒下肚,除去脸色略显红润,看不出别的变化。
相形之下,我就要差许多,喝二两白酒,脸就红得象虾子似的。所以我每次都浅浅地陪她,她也不计较。
她那时候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学生会有活动时一定要拉上我,几个人出去吃饭,只要我不去,她也就不肯去了。有时周末,我们在学生会办公室里闲扯到后半夜,她困得哈欠连天,也不肯回宿舍去睡觉。
大三寒假前,也是一次文艺活动结束后,她拽着我陪她去喝酒。她脸上的妆没洗净,眉毛细黑而长,冷艳的眼影,妖冶的唇红,这使得她青春的脸增添了几分成熟和妩媚。走在昏黄的街灯下,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那天在校门外的小酒馆里,我们点了一盘炒蚬子,一盘田螺,一盘蒜蓉茼蒿。喝了两个三两装的口杯。对半喝的,我已经喝到极限了,脸红脖子粗的感觉,她还象是没事人一样。笑咪咪地看着我说:"你知道认识我以后,你最大的进步是什么吗?"
我说:"是酒量吧?"
她眉花眼笑地说:"向毛主席保证,你的酒量一点没进步,酒品倒是进步了一大截。"
我有点窘,苦笑着。
她忽然又严肃下来,说:"我要问你三个问题,你必须保证,一定要回答,一定不许撒谎,否则我就不问了。"
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说:"问吧,我答应你。"
她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我有些慌乱:"我好看吗?"
好在很熟了,平时也经常开玩笑,我很快就郑重地点点头说:"好看。"
她笑得很开心:"第二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我愣了,不敢看她,也不敢说话,端起空酒杯抿了一口,眼睛看着别处。她隔着桌子把我的酒杯抢下来,说:"别装蒜,快说。"
我忽然镇静下来,直勾勾地凝视她娇美的脸:"喜欢。"声音很大。
她反而有些羞涩,避开我的目光,说:"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知道?"
我说:"这是第三个问题吗?"
她忙摇头:"不是,你可以不回答。"停顿一会说:"现在是第三个问题,你做我男朋友好吗?"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突如其来的一瞬间拥有了全世界的巨大幸福感。在二十岁的年纪,冲动,骄傲,脆弱而敏感,心目中的女神突然向你表白,那份快乐,即使马上死去都值得。就算脚下是刀山火海,如果跳进去就能得到女神的爱,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了。
走出小酒馆,我们在路灯灯柱的背后拥吻。第一次接吻,我们都有些慌乱,笨拙地寻找对方的嘴唇,心象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