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夔憐蚿[1]
,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
夔謂蚿曰:“吾以一腳趻踔[2]而行,予無如[3]矣。今子之使萬腳,獨奈何?”
蚿曰:“不然。子不見夫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而下者不可勝數也。今予動吾天機,而不知其所以然。”
蚿謂蛇曰:“吾以衆腳行,而不及子之無腳,何也?”
蛇曰:“夫天機之所動,何可易邪?吾安用腳哉!”
蛇謂風曰:“予動吾脊脅而行,則有似也。今子蓬蓬然起于北海,蓬蓬然入於南海,而似無有,何也?”
風曰:“然。予蓬蓬然起于北海而入於南海也,然而指我則勝我[4],鰌[5]我亦勝我。雖然,夫折大木,蜚[6]大屋者,唯我能也。”
故以衆小不勝,爲大勝也。爲大勝者,唯聖人能之。
【注釋】
[1]
夔(音奎):獨腳獸。《山海经·大荒东经》记载:夔牛是古时代神话奇兽,古时生于东海流波山,“其状如牛,苍色无角,一足能走,出入水即风雨,目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名曰夔。黄帝杀之,取皮以冒鼓,声闻五百里。”
憐:愛,羡慕。蚿(音先):多腳蟲,俗稱百腳蟲。
[2] 趻踔:跳躍。
[3] 無如:沒有辦法。
[4]
指我:這裡是指象風向標那樣順著風指著風。
[5]
鰌(音鰍):泥鰍,文中指象泥鰍那樣柔軟順滑,有再大的力也無法把握,這是用泥鰍來比喻那些柔軟的小草,它順風擺動,再大的風力也對它無能為力。
[6]
蜚(音飛):通飛,掀翻的意思。
【譯文】
夔羡慕蚿,蚿羡慕蛇,蛇羡慕風,風羡慕眼睛,眼睛羡慕心。
夔問蚿說:“我用一隻腳跳著行走,我不如你。現在你用萬腳行走,你是怎麽走的呢?”
蚿說:“不是這樣,你沒看見唾沫的情景嗎?唾沫大的如珠,小的如霧,雜亂而下者數也數不清。現在我是動用自然本能走路,我也不知道爲什麽會這樣。”
蚿問蛇說:“我用衆腳行走,還比不上你沒有腳走路,是什麽原因?”
蛇說:“自然天性就是這麽行動,怎麽能改變呢?我哪里需要用腳來走路呢!”
蛇問風說:“我運用我的脊骨和兩脅行走,還算像走路。現在,你從北海呼嘯而起,一路呼嘯著到了南海,而沒有一點走路的行跡,什麽原因?”
風說:“當然。我呼嘯著起于北海而入於南海,然而用順著風的方向指風則能勝我,”象泥鰍那樣柔軟順滑無法用力箝制的小草,順著風向擺動亦能勝我。雖然如此,折斷大樹,掀翻大屋,只有我能辦到。”
所以不與衆小爭勝,目的是爲了爭取大的勝利。爲了大的勝利的成功者,唯有聖人能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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