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嘗試論之:世俗之所謂至知者,有不爲大盜積者乎?所謂至聖者,有不爲大盜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龍逢斬,比幹剖,萇弘胣[1],子胥靡[2],故四子之賢而身不免乎戮。故蹠之徒問於蹠曰:“盜亦有道乎?”蹠曰:“何適而無有道邪[3]?夫妄意室中之藏[4],聖也;入先[5],勇也;出後[6],義也;知可否[7],知也;分均[8],仁也。五者不備而能成大盜者,天下未之有也。”由是觀之,善人不得聖人之道不立,蹠不得聖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則聖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故曰:唇竭則齒寒,魯酒薄而邯鄲圍[9],聖人生而大盜起。掊擊聖人[10],縱舍盜賊[11],而天下始治矣[12]。夫川竭而穀虛[13],丘夷而淵實[14]。聖人已死,則大盜不起,天下平而無故矣[15]。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雖重聖人而治天下,則是重利盜蹠也[16]。爲之鬥斛以量之[17],則並與鬥斛而竊之;爲之權衡以稱之[18],則並與權衡而竊之;爲之符璽以信之[19],則並與符璽而竊之;爲之仁義以矯之,則並與仁義而竊之。何以知其然邪?彼竊鈎則誅,竊國者全諸侯,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則是非竊仁義聖知邪?故逐於大盜,揭諸侯[20],竊仁義,並鬥斛、權衡、符璽之利者,雖有軒冕之賞弗能勸[21],斧鉞之威弗能禁。此重利盜蹠而使不可禁者,是乃聖人之過也。
(此篇《胠篋》與上一篇《馬蹄》是同一個作者,因爲這兩篇文章的知見、觀點,思路甚至寫作手法都完全一樣,就連那好鬥的文筆性格,以及遣詞造句,混亂而詭辯的邏輯,狂妄而邪惡的用心都是完全一樣的。非常明顯,該文作者先作《馬蹄》篇後還未盡意,繼而再作《胠篋》。作者在《胠篋》文中盡興地發泄他的內心世界,甚至喊出:“打倒聖人,釋放盜賊。”“若聖人不死,大盜就不會停息。”等惡語。象這樣的壞文章,惡知見,怎麽就成了《南華經》中的內容呢?誰把他塞進《莊子》著作中的,修道人學習這樣的惡知識,能成道嗎?恐怕心早就被這邪惡的知見染汙攪亂了。這樣的惡知識,別說出世法了,就是世法中的善,他說成惡,惡他說成善;白的他說成黑,黑說成白,滿篇是是非,滿篇是爭鬥。我注釋到這裏,不知道《南華經》後面還有沒有這類似的文章?還有多少這類似的惡文章?若還有,我一定指出來。還《莊子》一個清白。)
【注釋】
[1]萇弘(音長紅):周敬王時大夫。古蜀資州(現資中)人,孔子之師;西元前492年被殺。《左傳》有所記載。胣(音齒):剖腹掏腸。在晋卿内讧中,由于帮助了范氏,晋卿赵鞅为此声讨,苌弘被周人杀死。传说死后三年,其心化为红玉,其血化为碧玉,故有“苌弘化碧”、“碧血丹心”之说,以喻忠诚正义。事见《左传·哀公三年》。《庄子·外物》记载:“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员流于江,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后亦用以借指屈死者的形象。东晋《华阳国志》记苌弘蜀人,唐《元和郡县志》《资州图经》。《庄子·外物篇》载:“苌弘蜀人,被杀之后,血流不止,蜀人藏其血,三年之后化为碧。”后人以“苌弘化碧”形容一个人精诚忠正。成语“碧血化珠”、“碧血丹心”、“苌弘化碧”即由此而来。後在中國兩千多年的歷史長河中,苌弘成了忠诚周室、绝地图存、悲天悯、最终求仁得仁,坚持實事求是用生命诠释了人间正道,以生命实践“仁、义、礼、智、信"
核心价值的儒家文化,是華夏文化忠君报国的典范先驱。
[2]子胥:伍子胥。伍子胥因直諫吳王夫差而被殺,抛於江中,糜爛於江水裏。靡:通糜。
[3] 何適:什麽地方。
[4] 妄意:揣測、估計。
[5] 入先:先進去。
[6] 出後:後出來。
[7] 知可否:明白該不該去做。
[8] 分均:分贓平均。
[9]
魯酒薄而邯鄲圍:《淮南子》注云:楚會諸侯,魯、趙俱獻酒於楚王。魯酒薄而趙酒厚,楚之主酒吏求酒於趙,趙不與。吏怒,乃以趙厚酒易魯薄酒,奏之。楚王以趙酒薄,故圍邯鄲也。
[10]掊擊聖人;打倒聖人。掊(音剖):擊,破開。掊擊:抨擊,打倒,砸爛之意。
[11]縱舍盜賊:釋放盜賊。
[12]而天下始治矣:天下才能治好。掊:擊,破開。掊擊:抨擊,打倒,砸爛之意。
[13]夫川竭而穀虛:河川枯竭了自然因為是山谷里沒有了水。
[14]丘夷而淵實:山丘坡度平緩自然淵潭不虛而充滿。
[15]聖人已死,則大盜不起,天下平而無故矣:聖人死了,大盜就沒有了,天下就太平無事了。
[16]雖重聖人而治天下,則是重利盜蹠也:雖然崇尚聖人治理天下,實際是重利於盜蹠也。
[17]斛(音胡):古時的量器,一斛為十斗或五斗。
[18]權衡:權是秤錘,即秤砣。衡是秤桿,權衡是量物之輕重。
[19]符璽:符為契,璽(音喜)為印章。古時帝王、諸侯表身份所用。
[20]揭:舉,擁立。
[21]軒冕:軒為古時士大夫以上的官員所乘較為華麗的車,冕是士大夫以上官員的官帽。
【譯文】
對此試作論述:世俗之所謂最聰明的,有不爲大盜相助的嗎?所謂最聰慧的聖人,有不爲大盜當守衛的嗎?怎麽知道是這樣的呢?從前龍逢被斬,比幹被剖心,萇弘被掏腸剖腹,伍子胥爛屍於江,這四個人雖然是賢能志士,而身卻不免遭於殺戮之禍。所以,盜蹠之徒問於盜蹠說:“盜也有道嗎?”盜蹠說:“何處沒有道呢?如能用心意估計出屋內藏有什麽東西,就是聖明;帶頭先進去,就是勇敢;最後出來,就是義氣;能判斷可不可行,就是智慧;分贓平均,就是仁人。這五者都不具備而能成大盜,這是天下沒有的事。”由此看來,善人不得聖人之道不成其爲善人,盜蹠不得聖人之道則無法行盜;天下的善人少而不善的人多,那麽聖人有利於天下的少而有害於天下的多。所以說:唇亡則齒寒。魯國的酒味淡薄而殃及到趙國的都城邯鄲遭圍困,聖人的出現便招來大盜的興起。打倒聖人,釋放盜賊,而天下才能大治。河川乾涸了自然因為是山谷里沒有了水,山丘坡度平緩自然淵潭不虛而充滿。只有聖人死了,大盜才不會興起,天下也就太平無事了。
如果聖人不死,大盜就不會停止,雖然崇尚聖人治理天下,實際是大大有利於盜蹠。製造鬥斛來量東西,卻連鬥斛也一起被盜去了;製造權衡來稱物件,卻來權衡一併被盜去了;製造符璽來取信,卻來符璽一併被盜去了;用仁義來矯正人們的行爲卻連仁義一起被盜去了。怎麽知道是這樣的呢?那些竊鈎者被處死,竊國者卻成了諸侯,那諸侯的大門內卻在倡導仁義,這不是盜竊了仁義和聖人的智慧嗎?所以那些追隨大盜,擁立諸侯,竊仁義,連同鬥斛、權衡、符璽之利的人,雖有賞賜官爵也無法規勸他們的所行,斧鉞之威懾也不能禁止他們。這些重利益的盜蹠而又無法禁止的現象,這都是聖人的過錯。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