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肩吾[1]見狂接輿[2],狂接輿曰:“日中始何以語女[3]?”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經式義度[4],人孰敢不聽而化諸[5]?”
狂接輿曰:“是欺德也[6]。其於治天下也,猶涉海鑿河而使蚊負山也。夫聖人之治也,治外乎[7]?正而後行[8],確乎能其事者而已矣[9]。且鳥高飛以避矰弋之害[10],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11],以避熏鑿之害[12],而曾二蟲之無知?”
【注釋】
[1]
肩吾:與老聃、孔子同時期之修道人。《大宗師》篇裏提到肩吾後來得了大道,便隱居於大山。有曰,這個大山指的是泰山。
[2]狂接輿:春秋時隱士,楚國人。“躬耕以食”,佯狂不仕,故亦稱“楚狂接輿”。《論語·微子》記載他到孔子住處以《鳳兮歌》諷刺孔子,謂“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並拒絕和孔子交談。《人間世》亦有類似記載。唐李白有“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之句。
[3]
女:汝。
[4]
君人者:指國君。經式義度:法度。
[5]
化諸:以法制教化大衆之意。
[6]
欺德:假德,並非真德,有以假蓋真之意。
[7]
夫聖人之治也,治外乎:聖人的治理是治外表的服從嗎?
[8]
正而後行:正是清淨心,不偏不倚,二邊不落,中道也無,無我無物,無知見爲正。即心無爲爲正,心正行亦正。
[9]
確乎能其事者而已矣:確實地能盡其事就行了。
[10]
矰(音曾):古代射鳥用的拴著絲繩的箭。弋(益):帶著繩子的箭,用來射鳥。
[11]
神丘:祭祀用的社壇。社壇建筑在高高的夯土堆上,所以這個龐大的夯土堆神壇古人稱之為神丘。
[12]
熏鑿之患:煙熏挖掘的災禍。
【譯文】
肩吾去拜見隱士“楚狂接輿”。楚狂接輿說:“日中始對你說些什麽?”肩吾說:“他告訴我說,國君憑自己的能力制定頒佈法度,人民誰敢不聽而被法制化呢?”
楚狂接輿說:“這是強權壓德啊。這樣治理天下,就如同在大海裏鑿河,讓蚊蟲負山一樣。聖人治理天下是用法度控制人的形體外表嗎?聖人是先正自己而後去同化別人,實在是讓人各盡其能,各盡其事罷了。鳥尚且知道高飛以躲避弓箭的傷害,鼷鼠尚且知道深藏於社壇底下的洞穴裏以避免煙熏和挖掘的禍患,而人還不如這兩種小動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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