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做着同一个梦,这个梦做了好多年,每年都要做好多次.在梦中,我总是在不停的爬山,我总是面对高高的山,弯曲的路,我艰难的向山上爬着爬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就在我就快要精疲力竭的时候,我终于坚持蹬上了山顶,于是眼前顿时明亮起来.远眺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大山,近处是一望无尽的良田.落日的余晖照在我的身上----梦每做到这儿,我就醒了.

我六岁那年,父母在乡下作乡村教师,住在一个叫方沟的地方,住的是稻草盖的茅屋.每年放暑假教要翻修茅屋盖上新的稻草.于是我六岁那年我父亲刚放了暑假,就叫我和他的一个名叫孔令均的学生一起去孔的家乡砍伐茅竹,为的是翻修茅屋要用.孔当时顶多也只好十一二岁的样子,他的家乡在我们当地一个叫王岩的大山里.在我当时所住的乡下,抬起头尽力向天边望,能看到最远最大的山,那就是王岩.于是一天中午饭后,我和孔令均就出发向他的家乡前进了.经过了整整一下午的长途爬涉,终于爬上了我当时所见过的最高最远的山.登上山顶的那一瞬,真是累极了,但却有一种极轻松的感觉:总算到达目的地了.当时的感觉,就如同我上述梦中讲述的那样.当时已近黄昏,落日余晖,远山,良田----看着眼前的良田,我当时真的有些吃惊,因为我没想到,在如此高高的大山上,还有如此成片的良田.登上了我当时所见过的最高的大山,极目远望,远处天边是堆着皑皑白雪的更高更大的山,我第一次明白山外有山.当时还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记忆,那就是,当时正值盛夏,可在山上,风真大,吹在身上,一阵阵让人发凉.极目远望,视野之内,很少有人家.当天晚上就住在孔同学家,吃饭洗脚睡觉.他全家人对我这个小客人十分的热情,煮腊肉相待.我也听他的家人话农桑.还记得他的家人告诉我,他们一年到头吃的肉类只有猪肉,是自家喂的.一头猪,一年喂到头,到过年的时候杀了,就是全家人一年的肉食来源.他家人当时和现代文明社会唯一的联系就是他们的儿子在山下读书,寒暑易节才返家一次.然后就是十天半月的他们会下山一次换取点盐呀火柴呀什么的.当时味精都是奢侈品.当时那山上好像既没有电也没有什么电灯电话之类,更谈不上用蜡烛照明了.那种自给自足的原始古朴的生活留在了永远的记忆里.

第二天砍了茅竹就离开了.孔同学帮我把茅竹送下了山.

这事过去了几十年了.不知为什么常让我想起,也不知为什么我常常在梦中想起那平生仅有的一次去很远的大山砍伐茅竹.也不知孔同学这几十年过得如何啊.听说他一直还生活在那大山里,想必还好吧.在那远离现代文明的大山里,平平淡淡也是一种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