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说事（281）孩子——你的明天将是什么样子？

    午后，想休息一会。然而辗转反侧，硬是睡不着，尽管使劲地闭着双目，然而，那个黝黑的光脊梁和那双迷茫的眼睛，始终在我的眼前晃动，后来睡意全无，索性打开电脑，写下了今天的一段经历，更是写下一段自己的追悔，故事是从今天到邻县一个小乡镇的饭馆里吃饭开始的：

                        黝黑的脊梁

      离开乌镇政府大院，已经是中午11点，应朋友的邀请，驱车前往邻县小镇的一家小土菜馆用餐。

虽说在福建有台风登陆，然而本地却是热浪翻滚，竟然没有一丝台风影响的迹象。

     友人说：“冬吃鸡、夏吃鸭”。于是，我们就点了一个“老鸭煲”和几个素菜，每人“分配”到一瓶啤酒，挤在右侧的一小间里，靠头顶一把吊扇，挥着汗水、互敬而饮。

    “叔叔，我因为整理了一些东西，所以今天来迟了……”

    “哦，没关系，反正生意清，你自己看着办，要么你先把门外桌子上的碗先洗一洗”。

    只有两间门面的小店，左侧就是厨房和公共通道，朝着门坐的我，发现刚才一问一答的竟然是老板和一个幼小的孩子。

    “老板，你用童工啊……”我信口一说。

     “你别瞎说，他们是附近砖瓦厂里的兄妹俩，父母都没了，所以到我这里帮个忙，吃点饭……”

    此时，我才发现那小男孩的肩膀上还背着一个小女孩，只见他把妹妹从背上放在了门边的一个小木凳上，随手从旁边拣起一个小小的西红柿，塞进了女孩的手中：“吆妹，乖，坐在这里别动，哥哥等会喂你吃饭……”

    随即，小男孩立即提起一个塑料水桶，放满水，艰难地拎到门外，再倒入少些洗洁精，勤快地洗起碗来。

    无多片刻，小男孩已经把碗整整齐齐地叠在门前的小方桌上。

    然后走到正在抽烟的老板面前：“叔叔，我今天想离开这里了，去湖州寻找妈妈，谢谢你这半年来对我们的照顾，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还有阿姨……”说着，向老板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谁也不曾想到，循声从后屋出来的老板娘，已经在流着眼泪：“小良，这样的大热天，你到哪里去找妈妈啊，阿姨不放心啊，你就等到天气风凉一点再走吧……”

   “不了，阿姨，等会儿砖瓦厂有卡车到湖州去买东西，他们答应我了，把我送到市里”。

   “你确定你妈妈在市里？你能够找到她？”老板娘甚是不放心。

   “慢慢找，现在爸爸不在了，要不是有吆妹在，我早就去找了。”

    “你妈妈现在精神不正常，你找到以后怎么办啊”？

    “我想过了，妈妈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反正不能让他到处流浪，哪怕我去要饭，也要养活她……”泪水从小良瘦骨零丁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快别说了，小良，吃饭吧”。老板已经把一碗蛋炒饭递到小良手中。

    小良拿起一个小碗，用勺子舀出少些，走到妹妹跟前。

    “我来喂，你吃吧……”老板娘接过小良手中的碗，抱起吆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默不作声地喂了起来。

    看着小良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老板向我讲述了小良的身世。

    3年前，在本地砖瓦厂打工已经2年的小良他爸爸，从云南把小良和已经有身孕的老婆接到了本地，一家3口虽然靠他打工为生，但倒也勉强得过。

    然而就在分娩的当天，因为想省几个钱，他们请了一个游医接生，谁知让他老婆落下了产后后遗症和神经痛的疾病，再加上没有钱及时治疗，最终患上了严重的妇女病。

    半年后，他们又发现吆妹的左手竟然是残废，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接生时被游医扭伤的。而此时，被当地人称之谓“邋遢女人”的小良妈妈，精神开始不正常，犯病时常常外出几天不回家，甚至被人谴送回来。

    谁知屋漏偏遇连夜雨，一年前，小良爸爸的皮肤上常常出现红点，回来发展到溃疡，有人说是皮肤癌，有人说是红斑狼疮。

   为了节省下家里唯一剩下的800多块钱，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小良爸爸在一个小森林里上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就剩下小良兄妹俩……

    从此，12岁的小良就担负起“爸爸”的责任，既要养家糊口，又要照顾妹妹。

    起先一个月，他每天来到砖瓦厂，想找一份能够养活自己和妹妹的活干，但是看到那些沉甸甸的砖车，而且又要快步如飞地搬运，他显然干不了。于是，他就帮助在跑道上拣碎砖胚，清理道路……

    有一次，他看到爆晒在烈日下妹妹，被砖车撞倒在了地场的泥沟里，就在送父亲去火化时都没有如此伤心痛哭过的他，终于抱着妹妹匍匐在砖堆上大哭了起来：“吆妹，都是哥哥不好，哥哥没用，将来哥哥一定要让你上学，穿上漂亮的衣服……”。

    后来有人介绍，小良就来到小镇上的这家小饭店，帮助洗洗碗，让妹妹有口饱饭吃。镇上的饭店早晨一般都不营业，为了不讨老板的麻烦，小良总是早上不吃早饭，一直挨到中午时分才来到饭店帮忙。

    屋外，骄阳如火，小良起身接过阿姨手中的碗，连同自己的碗一起清洗干净，放在了原来的位置。又轻轻地背起了吆妹，提起那个牛仔布的包：“叔叔，阿姨，我……走了，谢谢你们……”

    眼眶早已经红了的老板，用油腻的手捋了捋眼眶，掏出200元钱，递到小良手头：“等等，小良，叔叔给你点钱，如果找不到妈妈，再回到叔叔这里来，你们兄妹俩的饭，我还是负担得起的……”

    “不，叔叔，您的钱我不能收，谢谢你的好心，我这里还有爸爸留下的800块钱……”说时，他把钱又塞回给了老板。

    本想送点钱给孩子的我，顿时也迟疑了：“面对如此坚强的孩子，我该怎么办……”

    无多片刻，果然一辆农用车停在了门前：“小良，走咯……”

   小良提起拎袋，动作利索地把包扔进了车斗，又在其他随车工人的帮助下，背着妹妹爬进了满是泥土的车斗。

    此时，我仿佛如梦方醒，在如此的在烈日下，这俩孩子怎么禁得住。

    我马上从隔壁的一家小商店里，拿了一把阳伞和两瓶冰红茶，扔进了车斗。

    望着小良骨瘦如茶、黝黑的背脊，再看看不停地在抹着眼泪的饭店老板娘，我的心不由得震颤着，泪水也悄然地滚落了下来：“孩子，真的是苦了你，你的明天将是什么样子啊……”

 写完此文，我有点自责，难道我的帮助只是一把遮阳伞和两瓶冰红茶？能否再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