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诗句中的艳妆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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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美得入诗的朝代。在唐朝,你可以领略到统领风骚数百年的盛世风采;在唐朝,你可以感受到古装大都市的灯红酒绿;在唐朝,你可以渲染到开放的思想潮流;在唐朝,你可以提升追求自然美的先进意识;在唐朝,你可以进入一个自信健康的女人的朝代……浓丽丰肥,雍容自若,目眩神迷,如何进入这个簇拥了古今中外最多最美的女人的朝代?请在暗香浮动的静夜,轻轻诵读她遗留给我们的唐朝诗句。
隋唐以后,中国封建经济达到高潮,饱暖之下,人尚丰腴,审美观念由瘦长转为肥胖,“秀骨清像、潇洒飘逸”的魏晋风度,让位于“豪华大度、丰腴典丽”的大唐丰姿。
这种文化转向在艺术创作中自然也有所体现,武则天时期所造佛教均饱满圆实便是最好的例证。为此,我曾再次前往敦煌考察、拍摄。此前,因工作关系,大约一年中有半年时间居留敦煌,当时并未留意细节,此次探访倒发现更多的动人之处来。比如,菩萨们不仅面相丰腴、服饰华丽,其神态也非常妩媚,而且,曲线玲珑优美,某尊菩萨的身段甚至称得上曲线毕露,呈S型袅娜而至,前胸袒露,细腻丰满,薄纱裙褶随风飘摇,一派春水荡漾。
从菩萨的造像上,我们也不难看出人与历史之变迁轨迹。唐朝300年间,丝绸之路上商队往来频繁,东西方文化交流融合,经济文化的强盛和大一统的社会环境,造就了唐人博大的气魄和华贵的风度,即使清心寡欲的菩萨,也沾染了富庶的烟火气。
《唐诗三百首》在今天已有各种版本,翻开每种版本,都会发现正行进在诗中的唐史。这虽是我个人的感悟,但并不乏依据。
从唐朝女子的服饰说起。当时的女装尤其繁富,其基本构成是裙、衫、帔。《仙传拾遗·许老翁》中说,唐时益州士曹柳某妻,“黄罗银泥裙,五晕罗银泥衫子,单丝罗红地银泥帔子,盖益都之盛服也。”《玄怪录》中记一平民女子衣装:“小童捧箱,内有青故裙、白衫子、绿帔子。”可见,这是唐时女装的三要素,无论地位尊卑、服饰丰俭,这基本的3件是必不可少的。
以这3件基本装束为例,着装时,需将衫子的下襟掩于裙腰内,裙腰束得极高,下摆阔且长,如孟浩然《春情》诗中“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的描写。
裙腰之上,半裸胸部,当然,裸露之尚以歌舞伎居多。对此,唐诗中也有不少相应的描写。如《逢邻女》中有“慢束罗裙半露胸”之句;《赠歌姬》中有“胸前瑞雪灯斜照”之句。
裙腰之上,还要束以纱带,带子结于身前,长长垂下,飘逸婉约。《赠琵琶妓》中就有“一双裙带同心结,早寄黄鹂孤雁儿”的诗句。
女裙有红、紫、黄、绿等多种颜色,红裙最为时尚。《五日观妓》中有“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的写照,从唐墓出土的陶俑裙上,也常可见到朱红色迹。
但唐朝的贵妇们不满足于此,她们还在裙上绣以各种花纹,甚至将珍贵美丽的鸟毛织于裙上,见《朝野佥载》:“因安乐公子造百鸟裙,百官之家皆仿之”。女子勇于追求和创造的举动势必值得赞许,但从今天保护生态环境的角度出发,我又难免为那些无辜的鸟类而嗟伤。
帔子,又称披帛,披在裙衫之外。我从敦煌的壁画中看出,南北朝时,女供养人就有帔帛之装束,不过,披帛习俗虽有南北朝遗风,但我认为也不排除来自波斯的影响,理由是,这一习俗非汉族固有,在先代少数民族中也未见用。当时亚洲地区服饰中用帔的当为波斯人。丝绸之路开通后,服饰习俗自然也会随着佛教一起进入中原。
除裙、衫、帔,唐朝女服中又有半臂。半臂即套在衫外的半袖上衣,此习俗,是受新疆龟兹人服饰习俗的影响。
李贺《唐儿歌》中有“银鸾睒光踏半臂”的诗句,永泰公主墓室壁画中也有着半臂装的仕女形象。永泰公主李仙惠是唐中宗李显的第七个女儿,武则天的孙女,嫁给武则天的侄孙武延基为妻。后因武延基触犯了武则天,武则天便将公主与驸马赐死。李仙惠死时17岁。其墓道内和墓室四壁均绘有彩画,另外还有一组精美的石椁线刻仕女画。画中的妙龄女子身穿襦裙、半臂、肩披长帛巾,或赏花、对语、觅诗,或曼舞、逗弄小鸟,是墓主人生前生活的写照。
永泰公主墓室绘画还是初唐时期风格,女子多穿紧身窄袖衣裙,南北朝时的秀雅之风依然可见。盛唐以后,白居易《和梦游春诗一百韵》中“风流薄梳洗,时世宽妆束”的形象方才成为时尚主流,人物“面短而肥”,衣裙式样也开始以幅多肥阔为主要审美取向。
当时,五幅之裙尚属不宽,富贵华丽者需穿七八幅,可谓“行走时香风细细,坐下时淹然百媚”。不过,由于唐朝女子爱美之心甚切,虽然绫罗绸缎不计其数,但毕竟过于奢靡,浪费了许多布料,所以,唐文宗时期,皇帝不得不加以限制,提出“妇人裙不过五幅”的要求。
显然,这项国策不那么讨好,政策下来了,落实下去并不顺利,因此,以肥阔为美的衣装风俗直至五代方才日趋减弱。
永泰公主的一个早晨
与服饰相得益彰的是,唐朝女子的发式也极为独特。《髻鬟品》中曰:“高祖宫中有半翻髻、反绾髻、乐游髻,明皇帝宫中有双环望仙髻、回鹘髻、贵妃作愁来髻,贞元中有归顺髻、闹扫妆髻……”各种发髻归纳起来,可看出初唐、盛唐、中晚唐3个时期的不同造型特征。
现在,我们可以试以永泰公主为例,来表现唐朝女子的衣冠生活。
当永泰公主坐到梳妆台前的那一刻,侍女们便各就各位,按照各自的岗位职责服侍主子。梳妆盒里有各种发髻插饰,梳、箅、簪、钗、翠翘、步摇、珠翠金银宝钿等,侍女们根据公主的日程安排有选择地捧来供公主过目。
“玉蝉金雀三层插”,“云髻花颜金步摇”等诗句,都是对女子各种发髻插饰的描写。其中,发梳有单插、对插及满头缀梳等多种形式,但由于多为中下层女子使用,自然不在备选之列。
公主最后选择了步摇。步摇即较大的花钗,因钗上垂挂的各种精美珍贵的小佩饰随步履而摇动,故得此名。步摇造型高雅华贵,为汉代传习下来的传统习俗,在唐朝上流社会的女子中普遍风行。
公主的面妆也颇费时间,首先施粉、画眉。画眉之风早在战国时期就已出现,西汉时,张敞为其妇画眉,曾掀起一股画眉风潮,隋唐以后,唐王十分赏识画眉之风,杜甫曾于诗中云:“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上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在历代眉型中,唐朝的眉式创新也最多,有《女冠子》“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中的柳叶眉,有《闺情》“娟娟却月眉,新鬓学鸦飞”中的却月眉,敦煌壁画供养人形象多为此眉。柳叶、却月,均属细眉,与唐诗“青黛点眉眉细长”的描写相吻合。另有一类阔眉,在盛唐时尤为风行,其中“桂叶眉”最为独特。此眉短阔,李贺诗中的“添眉桂叶浓”就是其写照。在阔眉中,还有一种起源于西汉的八字眉式,有诗云:“寿阳公主嫁时妆,八字宫眉捧额黄。”
由于永泰公主生活在初唐时期,因此,她选择了却月眉。之后,她开始着手额面妆饰。额面妆饰有两种,一种为额黄,一种为花钿。
额黄,即是以黄颜色涂于额间,此风习源于南北朝,在当时崇佛热潮中,一些妇女由涂金佛像受到启发,继而产生此面妆,也称佛妆。至唐朝此风更盛,《白莲》中有“半垂金粉如何似,静嫁临溪照额黄”之语。与额黄相仿,花钿也是在额间点染,只不过是由以纸或其他材料剪制成各式花朵,颜色不拘,《南歌子》中曾描写一种清雅的翠钿:“脸上金霞钿,眉间翠钿深。”
佛妆虽华贵,终究缺乏青春气息,因此,永泰公主决定以梅花花钿饰额。一番粉啄玉妆后,自然少不了“描斜红”,即用胭脂绘于两颊外侧。
描斜红状如弦月、伤痕。传说三国时,魏文帝曹丕的宫女薛夜来十分得宠,一天深夜,薛夜来不慎撞在水晶屏风上,血流双颊。愈后留下两道疤痕,却更得文帝宠爱。其他宫女便以此为美,用胭脂摹仿面颊伤痕,后称之为晓霞妆。“一抹浓红傍脸斜”,唐朝女子不论尊卑,争像仿效这种传说中的奇异面妆。尤其永泰公主青春年少,正是对新奇事物充满兴致的年龄,自然也不排斥。
侍女们自然也会请示主子是否再用胭脂点于嘴角两侧,以强化俏丽活泼的风姿,永泰公主想来是拒绝的,她正值绝艳风华,无需依靠“装靥”之妆来凸显年轻之气象。
依照她的命旨,侍女们为她完成了最后一道程序——点丹唇,用红色唇脂为其塑造出一个娇小浓艳的唇式。点丹唇的习俗早在汉代就已形成,汉墓中曾有唇脂实物出土,只不过到了永泰公主的年代,各种唇式复杂起来。
唐朝女子有外出戴帽之习俗,隋唐时流行帷帽,即将一帛巾与帽子相连。不过,装点一新的永泰公主并没有戴以帷帽,因为她此日只于府中饮宴,而非外出参加打球、歌舞等社会活动,否则她就会着男装,穿胡服。总之,与历代相比,唐朝已少见礼教束缚下的拘谨之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