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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天气渐渐热了。
潼关的气氛既安静又紧张。
而这一切都与叱奴夫人无关。
刚刚离开长安的时候,云姜几乎是心如刀绞。幼子祢罗突自从出生,从未离开过母亲,她焉能不思念亲子?
曾经多么盼望能与夫君宇文泰日夜相守,虽然也知道这是奢望。可是真等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滋味。
云姜更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思,在她心里祢罗突才是最重要的全部。因为只有他才真正是全部属于她的。
然而叱奴夫人不是一般的女郎,慢慢地心思也就解开了。
魏军停驻在潼关,关内的一个幽静所在,几重小院落成了她临时的家。这个家里随从不多,不能像在长安的府第一样呼奴唤婢,但是确实拉近了她和宇文泰的距离。
当她真实地近距离看到他的时候,就更容易理解他的心思。云姜的好处就是从来不自怨自艾。
就算是为了儿子祢罗突,这也没什么不好。儿子年纪虽幼,但因为他是大冢宰、周公宇文泰的儿子,就免不了要做他该做的事,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
潼关,是大魏的门户。此间连山接岳,洛、渭汇合抱关而下,风景奇险也让云姜心里忍不住叫绝。
她也是代郡武川草原上生长的,在长安时囿于一方府第,处处谨慎小心,这时身在潼关倒觉得心胸开阔了。
这个临时的居所深处小小的院子里有一株槐树。这时正是花期,雪白的串串槐花挂满枝头。
午后,云姜已经和那两个奴婢一起把要浣洗的衣物都洗完了。难得此刻静静地休息一会儿。
南乔、道女等人都留在长安照顾世子陀罗尼和弥俄突、祢罗突几位公子。
云姜只带了两个粗使的小奴婢。在潼关许多事情都是自己动手,她深居简出地亲力亲为照料夫君宇文泰。对她来说,这也是难得的机会,不觉其苦,反觉其乐。
院子里安静得很。抬头望去,透过骈织的花叶看到蓝得耀眼的天空。
长安的天空又会是什么样呢?祢罗突现在此刻又在做什么?
云姜忍不住浮想联翩。
突然听到身后在有人唤“主公”。
云姜听到了乍然一惊,这分明是在唤她的夫君宇文泰。
等她回头一看,果然是宇文泰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浑然不觉。
来禀报河南战况的赵贵闯进来,正看到这一幕。
宇文泰深深看了云姜一眼已经转过身去问赵贵,“元贵,何事啊?”
他刚才进来时看到云姜站在槐树下专注沉思,觉得格外动人。她即便只是粗衣布裙也卓然不群。
云姜在潼关一向深居简出。也只有像赵贵这样的心腹才可能直入内宅找宇文泰说话,能看到这样的情景。云姜知道赵贵必定是有什么消息要回禀,就无声地退回屋子里去了。
树下荫凉很舒服,宇文泰走过来。
赵贵也跟过来。
“主公,好消息。”赵贵满面笑意。“齐军和梁军在颖水大战,侯景大败,败回长社闭门不出。”
宇文泰心情大好,笑道,“看来高子惠还如同当日。”
他心里希望高澄能胜侯景。而他也在心里做好了要和高澄一决高下的准备。
赵贵笑道,“弑杀天子也是洪福齐天。高子惠有这个福气弑了元魏故主,侯景可未必配得上有这个福气去弑杀大齐天子。”
宇文泰含笑不语。
赵贵这话真是境界高深。几句话就把宇文泰弑杀先帝元钦的事说成了天授之福。
赵贵是有分寸的人,这些话也只能是他们主臣二人在无人时偶一笑语而已。
“主公,想必不久侯景便要有求于主公,时机到矣。”赵贵又把话题拉回来,再向宇文泰笑道。
“不急。”宇文泰笑道,“等到齐梁胶着难分胜负时,都想寻求援手,再伺机而动便可从心所欲。”
宇文泰大笑。
赵贵也跟着大笑。
赵贵突见宇文泰止了笑,面容有点僵硬。他也愕然停下来,不知道宇文泰想起了什么。
“主公……”赵贵试探着问道。
宇文泰扶着身边的那株槐树,缓了一刻,略有慌乱地笑道,“严密关注高子惠和侯景,切不可大意。”
看他样子像是突然出了什么情况,刚才的话题跟着戛然而止。
虽觉奇怪,但赵贵应诺之后,看看主公再无别的吩咐,只能辞了出去。
叱奴夫人在屋子里不知道多久,渐渐听外面没了声音,以为那主臣二人都离去了。她才从屋子里面出来。屋子里还有些阴冷,她不愿一人呆在里面。
刚开门就听到外面有奴婢唤“郎主”,甚是急切。
云姜急忙走出屋子。
那两个小奴婢是去晾晒衣物的。回来见到郎主一个人在院子里扶着槐树,一只手扶着腹部,身子低伏,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奴婢忍不住大呼起来。
云姜急忙快步走来扶住宇文泰,唤了一声“夫君”。
宇文泰紧锁着眉头,难以控制似地一把将云姜搂进怀里,显得甚是急切。虽然是他抱她在怀,但云姜却觉得他高大的身子沉重地扑在了她身上。
他是以她为倚靠的。这显然不对。他从不会如此。
刚才一瞬间她看到了他额上细细碎碎的汗,还有他苍白的面色。
两个奴婢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见此情景互相对视一眼,又看到叱奴夫人用目光示意她们退下去,便以为是郎主和夫人要行亲密事,不喜欢有人打扰,便低头退出去了。
云姜一动不动地任由宇文泰搂着她,埋首于她肩头。她尽力支撑着他的身子,对她来说还是有些费力。
安静了好一刻。
终于,宇文泰慢慢直起身子,双手扶着云肩的肩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卿卿心里是不是怨责黑獭?”
他身上已经汗透了,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唯有那一双又大又黑的眸子还是幽深不见底一般。
云姜主动抬手扶住了他两边腰侧。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宇文泰。“妾心里从没有怨责夫君。”
宇文泰这时面色渐渐恢复正常。他拉着云姜慢慢走到一边日常以代坐具的大青石上坐下来。
他的手有点冷,不像以往那么温热有力。
云姜心里疑惑了。
宇文泰一直拉着她不松手。
直到在大青石上两人坐下来。
宇文泰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
“黑獭如今只有卿卿一人了。”他这是由衷的感叹。
云姜刚想说什么,宇文泰抬手用手指轻轻抵在她唇上。
他低下头,距离她很近。
两个人无声地四目相对。
“得卿吾之幸也。”宇文泰的声音很轻、很低。“黑獭心里最可信者也只有卿卿一人。”
云姜抬头看着她的夫君。她心里忽然慌张起来。
她突然扑进他怀里,伸手搂紧了他,紧得就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飞走。
宇文泰也抱紧她,低下头来。良久,他在她耳边轻声道,“田氏代齐相沿数百年。黑獭的心事卿也知道,恐只我一人难成,卿卿当助世子继任,便是从我所愿。”
这不是托付后事吗?而且还是这么大的责任。云姜大惊,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宇文泰抱紧她不放手。
“如此重任,妾恐辜负夫君。”云姜低声回道。
她心里真的慌乱了。也没想到他竟对她这么信任。可是她一不是重臣,二不是嫡夫人,凭什么能做到?
“世子文弱,全赖于卿。”宇文泰又轻声道。“可辅则辅之,若不可辅,可以祢罗突取而代之……”
云姜心里狂跳不止。
一瞬间一个念头冒出来。他是不是又在试探她?
“夫君正福寿绵长,何以言及此事?”她几乎被逼到了极处。
“宇文氏霸业,必是代代相传,早晚也是如此。大事交待于卿,黑獭才能放心,不至于突临大事而仓促。”他抱紧云姜,在她耳边又低语道,“卿卿切记,除了你自己,不能轻信任何人。”
这声音冰冷得让云姜如坠冰窟。
本章完
作者:@沅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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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连续阅读:《南北乱世之三国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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