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教子庭训格言》第三章(抄录)
(2009-02-20 16:3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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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字通宽者反经银鼠孔子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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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曰:朕八岁登极,即知黾勉学问。彼时教我句读者,有张、林二内侍,俱系明时多读书人。其教学惟以经书为要,至于诗文则在所后。及至十七八,更笃于学。逐日未理事前,五更即起诵读;日暮理事稍暇,得讲论琢磨。竟至过劳,痰中带血,亦未少辍。朕少年好学如此,更耽好笔墨。有翰林沈荃素学明时董其昌字体,曾教我书法。张、林二内侍俱及见明时善于书法之人,亦常指示。故朕之书法有异于寻常人者,以此。
训曰:《易》云:“日新之谓盛德。”学者一日必进一步,方不虚度时日。大凡世间一技一艺,其始学也,不胜其难,似万不可成者。因置而不学,则终于成矣。所以,初学贵有决定不移之志,又贵有勇猛精进之心,尤贵精进而又贞常永固、毫不退转,则凡技艺焉有不成者哉!
训曰: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圣人一生只在志学一言。又,实能学而不厌,此圣人之所以为圣也。千古圣贤与我同类人,何为甘于自弃而不学?苟志于学,希贤希圣,孰能御之?是故志学乃作圣第一义也。
训曰:人心虚则所学进,盈则所学退。朕生性好问,虽极粗鄙之人,彼亦有中理之言。朕于此等处决不遗弃,必搜其源而切记之,并不以为自知自能而弃人之善也。
训曰:读古人书,当审其大义之所在,所谓一以贯之也。若其字句之间,即古人亦互有异同,不必指摘辩驳,以自伸一偏之说。
训曰:朕自幼读书,间有一字未明,必加寻绎,务至明惬于心而后已。不特读书为然,治天下国家亦不外是也。
训曰:读书以明理为要。理既明则中心有主,而是非邪正自判矣。遇有疑难事,但据理直行,则失俱无可愧。《书》云:“学于古训乃有获。”凡圣贤经书,一言一事俱有至理,读书时便宜留心体会,此可以为我法,此可以为我戒。久久贯通,则事至物来,随感即应,而不特思索矣。
训曰:人多强不知以为知,乃大非善事。是故孔子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朕自幼即如此。每见高年人,必问其已往经历之事而切记于心,决不自以为知而不访于人也。
训曰:凡人尽孝道,欲得父母之欢心者,不在衣食之奉养也。惟持善心,行合道理以慰父母而得其欢心,其可谓真孝者矣。
训曰:为臣子者,果能尽心体贴君亲之心,凡事一出于至诚,未有不得君亲之欢心者。昔日太皇太后驾诣五台,因山路难行,乘车不稳,朕命备八人暖轿。太皇太后天性仁慈,念及校尉请轿步履维艰,因欲易车。朕劝请再三,圣意不允,朕不得已,命轿近随车行。行不数里,朕见圣躬乘车不甚安稳,因请乘轿,圣祖母云:“予已易车矣,未知轿在何处,焉得既至?”朕奏曰:“轿即在后。”随令进前。圣祖母喜极,拊朕之背称赞不已曰:“车轿细事,且道途之间,汝诚意无不恳到,实为大孝。”盖深惬圣怀而降是欢爱之旨也。可见,凡为臣子者,诚敬存心,实心体贴,未有不得君亲之欢心者也。
训曰:赖祖父福荫,天下一统,国泰民安。远方外国商贾渐通,各种皮毛较之向日倍增。记朕少时,贵人所尚者,惟貂,次则狐天马之类,对于银鼠,总未见也。驸马耿聚忠着一银鼠皮褂,众皆环视,以为奇珍。而今银鼠能值几何?即此一节而论,祖父所遗之基,所积之福,岂可易视哉!
训曰:凡看书不为书所愚,始善。即如董子云:“风不鸣条,雨不破块,谓之升平世界。” 果使风不鸣条,则万物何以鼓动发生?雨不破块,则田亩如何耕作布种?以此观之,俱系粉饰空文而已。似此者,皆不可信以为真也。
训曰:朕自幼留心典籍,比年已来所编定书约有数十种,皆已次第告成。至于字学,所关尤切。《字汇》失之简略,《正字通》涉于泛滥。兼之各方风土不同,语音各异,司马光之《类编》,分部或未明;沈约之声韵,后人无不訾议;《洪武正韵》多所驳辩,迄不能行,仍依沈韵。朕参阅诸家,究心考证,如我朝清文以及蒙古、西域、洋外诸国,多从字母而来,音虽由地而殊,而字莫不寄于点画,两字合作一字,二韵切为一音,因知天地之元音发于人声紒纷(矛昔),人声之形象寄于字体。故朕酌定一书,命曰《康熙字典》紒纷(矛昔),增《字汇》之阙遗,删《正字通》繁冗,务使详略得当,归于正当,庶可垂示永久云紒纷(矛昔)。
训曰:尝观《宋史》,孝宗月四朝太上皇,称为盛事。孝宗于宋固为敦伦之主,然而上皇在御,自当乘暇问视,岂可限定朝见之期?朕事皇太后五十余年,总以家庭常礼出乎天伦至性,遇有事奏启,一日二三次进见者有之,或无事即间数日者有之。至于万寿诞辰,嘉时令节,朕备家宴,恭请临幸。则自晨至暮,左右奉侍,岂止月觐数次!朕巡狩江南,出猎塞北,也随本报三日一次恭请圣安外,仍使近侍太监乘传请安,并进所获鹿、狍、雉、兔、鲜果、鲜鱼之类。凡有所得,即令驰进,从不拘定日期。且朕侍皇太后家人礼数,以至顺适为安,自然为乐,并不以朝见日期限定礼法而称孝也。
训曰:冠帽乃元服最尊。今或有下贱无知之人,将冠帽置之靴袜一处,最不合礼。满洲从来旧规,亦最忌此。
训曰:古人有言:“反经合理谓之权。”先儒亦有论其非者。盖天下止有一经常不易之理,时有推迁,世有变易,随时斟酌、权衡轻重而不失其经,此即所谓权也。岂有反经而谓之行权者乎!
训曰: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盖礼以严分,而和以通情分。严则尊卑贵贱不逾,情通则是非利害易达。齐家治国平天下,何一不由于斯?
训曰:孔子云:“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此言极是!朕恒见宫院内贱辈,因稍有勤劳,些须施恩,伊必狂妄放纵,生一事故,将前所行是处尽弃而后已。及远置之,伊又背地含怨。古圣何以知之而为是言耶!凡使人者,皆宜深省此言也!
训曰:《记》云:“晨昏定省”者,言为子之所以竭尽孝心耳。人当究其本意,不可徒泥其辞,必循其迹以行之,如朕子孙众多,逐日早起问安,汝子又早起问汝之安,日暮如此相继问安,不但尔等无饮食之暇,即朕亦将终日不得一饭之暇矣,决非可行之事。由此观之,凡人读书俱究其本意,而得之心可也。
训曰:为上人者,使令小人固不可过于严厉,而亦不可过于宽纵。如小过误,可以宽者即宽宥之;罪不可宽者,彼时则惩责训导之,不可记恨。若当下不惩责,时常琐屑蹂践,则小人恐惧,无益事也。此亦使人之要,汝等留心记之!
训曰:尔等平日当时常拘管下人,莫令妄干外事,留心敬慎为善。断不可听信下贱小人之语。彼小人遇便宜处,但顾利己,不恤恶名归于尔等也。一时不谨,可乎?
训曰:为上人者,教子必自幼严饬之始善。看来,有一等王公之子,幼失父母,或人惟有一子而爱恤过娇甚,其家下仆人多方相诱,百计奉承。若如此娇养,长大成人,不至痴呆无知,即多任性狂恶。此非爱之,而反害之也。汝等各宜留心!
训曰:吾人燕居之时,惟宜言古人善行善言。朕每对尔等多教以善,尔等回家,各告尔之妻子,尔之妻子亦莫不乐于听也。事之美,岂有逾此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