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第九十章:上达天听

(2008-11-19 09:56:57)
标签:

府第

阿哥

碑楼

布库

允禵

分类: 情探泰陵

第九十章:上达天听

“诺儿,”是允禵的声音。柳夭暗中缓了口气。甚至觉得如果允禵只是把她当作了他心里那个人,她会因此带来给他一点安慰,其实也是未尝不可的事。只好继续装睡,听他倾诉心曲。

“我说,我最恨的人是四哥,最羡慕的人也是四哥。为什么偏偏你心里就只有四哥一个人呢?我并不四哥比十三哥初见你时要晚一些,可是他们二人一个得到了你的心,一个得到了你的感激,我……”他忽然一顿,没再接着往下说。

“我叫你嫂子,我是你的十四弟。可是我最不愿听你叫我十四爷,叫我大将军王。曾想过,你和四哥在夜半无人私语时一定是唤他的名字吧?何时你也会唤我胤祯呢?” 允禵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起来,显然是喝得太醉了。酒入情肠,格外容易引人伤感。

“胤祯”这两个字自他口中而出,却引得柳夭心里一跳。总觉得好像这名字就一直挂在自己口边,又或是在心里已经藏了太久太久。情不自禁,轻轻唤了一声儿,“胤禛”,这一唤却像是上了瘾,越发找到了那种感觉,不禁又轻轻唤了一声儿,“胤禛”。她努力着好像在记起什么。

允禵听到柳夭在睡梦里呼唤着“胤祯”,浑身一颤,连抚弄着柳夭的手掌上也似渐渐地热起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的名字,颤抖着俯身下来。酒气愈近,他不再是那个克己守礼的允禵了,早就不是了。她叫他的名字好像是他长久以来等的一种暗示。

柳夭没办法再装睡了,睁开眼睛。骤然便看到允禵的面孔近在眼前,他已经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先是用舌尖的挑逗,然后便越来越浓重,越来越温柔。那种淡淡的有些苦的酒味也刺激着她的味蕾。接着允禵的身子已经重重地压了上来,压得她猛然一颤,有些喘不上气来,躲开了允禵的吻,把头转向一边,轻轻喘了喘,这才发现此刻气氛的暧昧和危险。用力地推着允禵,“允禵,不要……”他在上,她在下,使不出力气来。既使使得出来,她也未必能犟得过他。

“诺儿,我要……给我,嗯?” 允禵已经全然是疯了。隔着衣裳柳夭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火热,还有那种硬硬的感觉。越发地害怕了,在允禵怀里用尽全力地挣扎,“允禵,你放手,放开我,不要……”

允禵哪里肯听,一手抓住了她脑后散着长发不让她再避开,便又吻下来,堵住了她的话。另一只手已经解开了她寝衣领口处的系带,然后再往下而去。事态已经很严重了,柳夭渐渐不再做梦,发现了这是真的。只有不顾一切地反抗他,他却任凭她又是踢又是撞全都忍受,只是按照自己的意志一意孤行。柳夭顶着巨大的压力,心里又慌又乱,她何曾有过这样的境遇?允禵已经不再有耐心了,“嘶”的一声儿便把她的衣裳撕开,露出里面的月白绫子肚兜,他轻轻遁着肚兜上的绣纹用五个手指的指尖抚弄,感受着薄薄一层之下她的肌肤。

“诺儿,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他暂时离开了她的唇,柔声道。接着便抚上了她光裸着肌肤的肩颈处。他的抚弄让柳夭浑身打颤,从来没有男子这么侵犯过她。而允禵似乎手指也在颤抖,他确实是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从今往后,她就会是他的诺儿,他一个人的诺儿。不再想这些,伸手便来勾她肚兜的链子,同时又情不自禁地轻轻吻下来,他喜欢感受她的味道,这让他心里有充实的感觉,而且觉得安全。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危难的时刻保持着清醒,都能有急智。就在允禵已经将柳夭的肚兜链子拨弄开的时候,柳夭忽然脑子里灵光乍现,狠狠地咬了允禵的唇。

这一招太管用了,随着她肚兜脱落,露出雪白身子的时候,允禵已经痛得闷哼一声直起身子来,终于离开了柳夭的身体。她胸前的一片雪白晃得他眼前一亮,柳夭也飞快地随手拾了件衣裳掩着胸坐起身来。这时方心慌无力,身子软得没有一点力气了,委屈多时的眼泪落下来,又气又恨地看着允禵。

可是让人不解的是,倒好像允禵受了伤似的。他显然是被重重地伤了心,或许是伤了他的自尊,竟怔怔地看着柳夭,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刚才的激情似火瞬间冷却下来。

“你还是不肯么?你……你……心里究竟可曾有过我?” 允禵终于又重又缓地问道。听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发颤,他哭了吗?

“我心里的大将军王、十四爷不是这样的。”柳夭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了完整的话,仍然手臂僵硬地护着胸前掩着的那件已经被允禵撕破的衣裳。

允禵显然是被她的话震动了,努力在黑暗里盯着柳夭,半晌又问道,“你心里有我?”

柳夭无端遭此侵犯,真是委屈到了极点,一字一句回道,“原本在我心里,十四爷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难,不该是今天这样。”

允禵心内好似被锋利刀刃狠狠一割,顿时酒醒得不剩半分。是啊,他原本不是这样。可是原来的那个允禵哪去了?自打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父皇驾崩之后,他就再也不是他了。偏生帝王家,他哪里有权力掌握自己的命运?慢慢起身下床,着好衣裳,步子又缓又沉地慢慢走了出去。

此时柳夭方才完全松懈下来,身子一软重新跌落回床上,哭得喉头哽咽起来。

月亮犹如一枚冰盘贴在天幕之中,散发着清冷的幽光。柳夭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了,只管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景陵宝顶后的那片桃林走去。万簌俱寂,深夜之中四周全都鸦雀无声,只有浓重的黑暗包裹着一切。这样的古代皇陵,就是在三百年后的白天里,她也曾经恐惧一个人在这儿。但是彼时毕竟不同,现在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儿。她重新穿上了她来的时候穿过的那个荼白衣裳和冰蓝斜襟长襦,头发也重新梳成了辫子,她不会带走一点允禵的东西。或者说那些东西也是他的,是他的诺儿的。她再也不想活在别人的记忆里了,回到三百年后去也许不可能了,但是她离开遵化皇陵还是可能的。

走着走着才发现,这片桃林好大。远比平日里想象得要大。可是渐渐地柳夭失去了方向感,好像往哪儿走总会回到最初的起点。这下才真的急了,一股寒意似乎沿着脊柱直上头顶,让她浑身不寒而栗。黑暗里好像在未知的地方潜藏着什么危险,当她停下来的时候这种危险的紧张感就越来越压迫她。忽然又想起远远近近的大大小小的数十座陵墓,说俗了不就是坟场吗?这样的地方是阴气很重的,愈发觉得煞气袭来,浑身的汗毛都要坚起来了。反正她是不肯再回去了,大不了等天亮才找出去的路也一样。这么想着竟有些犯上困意来。可是这种天气夜里寒气还是很重的,更何况身上穿得单薄。正在犯踌躇,忽然听到身后不知哪儿传来“橐橐”的声音。惊得向后一退,问道,“是谁?”

黑暗里竟真的走出一个人影来,竟像是允禵。柳夭一怔,她是悄悄溜出来的,他怎么会知道呢?轻轻问道,“允禵?是你吗?”如果此刻真的是他,也许她还是会高兴的,毕竟她现在真的好害怕。

“夭夭,是我。”居然是允祥的声音,他已经走近了,柳夭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样子。一时冲动之间竟想扑进他怀里,但是她克制住了,只轻轻问了一句,“十三爷?”不怎么刚才的委屈又涌了上来,眼泪立刻落下来了。莫明其妙地天生就对允祥有种亲近感。忘了这是夜里,低了头,怕被瞧见。

允祥慢慢走上来挨近了她,但是柳夭再也没有那种被侵犯的感觉,他让她觉得安全。允祥却能明察秋毫,伸手轻轻勾了柳夭的下颌缓缓柔柔地抬起来,仔细地瞧着她,颇为揪心,轻轻问道,“你哭了?”一见到她的眼泪他整个心里都好像慌乱如麻一般。恨不得倾尽自己所有把她哄开心,但是他不能。终于还是极不情愿地问道,“是为了十四弟?”他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允禵和柳夭必是定了情。蹙着眉头,心里并不好受,允禵他怎么可以让她流泪?还让她一个人在夜静更深的时候跑出来。他就不懂得珍惜吗?

柳夭没说话,这里面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明白的,她不想越描越黑。正在斟酌着该怎么和允祥说,允祥已经慢慢把勾着她下颌的手放下来了,声音轻柔而语气极淡地劝道,“你这样出来,若是十四弟知道了,一定心痛。别说十四弟,就是……别人……也心里不好受。”他忽然有些滞涩,但是不容置疑地道,“还是回去吧。”

“我不回去。”这下柳夭任性起来。想想刚才的情景就可怕,她若是还住在这儿,那以后和允禵如何相处?情急之下又道,“十三爷,不是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话说到此又急急打住了。

允祥看着柳夭颇有些玩味,忽然展颜一笑道,“好,你若是不想回去,就先在此坐一息吧。”说着将手里一件天青缎面紫羔里儿的披风毫不怜惜地缎面向下铺在了地上,示意柳夭坐了,自己已经先坐下来。柳夭犹豫一刹,终究还是在允祥鼓励的目光中在他身边稍有距离处坐下来。

“十四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是任性了些,也实在是皇考、皇妣过于爱重他。如今他比不得从前,心绪不佳有时候也是难免的,你不防多担待他些,我做哥哥的先谢过你了。”允祥猛然想起允禵怒闯永寿宫的情境,他的心思他会不知道么?柳夭偏又生得这样,允禵怎么会不倾心爱她?语气里顿时带上了些许苦涩,“十四弟必会疼你爱你,你……”

话未说完,忽然一眼瞧见柳夭身子一歪倒下来,忙伸臂稳稳地托住了她,再仔细看时,原来已经睡着了。这样的动作手臂是很吃力的,可是允祥这样托着她一动也不敢动,好像生怕这样挨近了她就是自己犯了什么过错似的。直盯盯地瞧着柳夭熟睡如婴儿般的面孔,这对他简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一次是四哥,一次是十四弟,难道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去爱她吗?

“若是十四弟不肯疼你爱你,伤了你的心,我……我必不会饶他。”允祥看着熟睡的柳夭终于脱口轻声道,“我……心里……永远都等着你。”他的声音里漫上无边温柔,还有些许的悲凉味道。

怕夜里风大柳夭中了寒气,允祥尽管再不舍得这一刻,还是托着柳夭慢慢站起身来。将那披风把她裹了个严实,然后便双臂一抄抱了她往允禵的守陵大臣府第走去。想着趁着夜色回去,少惹些麻烦。这一段路并不算太长,他自然也不会像柳夭一样迷了方向,但是从心底里他又极不情愿回去。若是能这样抱着她一辈子岂不是更好?可是眼看着东方暨白,天马上要就亮,再不情愿也只能是回去了。

当快走到府第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怀里的柳夭轻轻动了动,竟呢喃着叫道“胤祥……”允祥忙停下来低头看,柳夭还是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竟是在梦中叫了他的名字。难道她做的梦会与他有关?记得雪诺终其一生也只叫过一次他的名字,那是他唯一一次那么亲近她,此后便没有了。当日情景历历在目,可是偏偏事又重演。想到等一会儿又要把柳夭交给允禵,心里竟是痛得要窒息了一般。

守陵大臣的府第里还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里。允禵穿着打布库的衣裳裸着半截小臂也顾不得冷。允祥不在房里他知道,柳夭也不在他也知道。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但是再过不了一刻只怕是人就都起来了。他正烦躁不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无意间一抬头,终于看到允祥抱着被他的披风包裹的柳夭走进来。看样子柳夭是睡着了,她居然还睡得着。

允禵立刻寒了脸迎上来挡在允祥面前。允祥却不惧他,面上也是薄怒,淡淡道,“她睡着了,别扰了她。”允禵依然身子挡着未动,却伸手来强行将柳夭接了过去,然后转身走向后院柳夭住的地方去了。

眼看着允禵抱着柳夭消失了,允祥失落得竟如同当时雪诺死在他怀里时一样。料着允禵定然也会真心待柳夭,必不肯再让她受委屈,就此刻允禵就不一定怎么小心陪不是呢。自己也累了一夜,今日还有重要的事,他是朝廷的总理事务王大臣,是不可能像允禵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刚要进自己住的屋子,一眼又瞧见允禵竟从后院又出来了,允祥心里觉得奇怪,不想他这么快就出来了。以为有事,于是站定了,眼看着他走到近前。允禵停在他面前打量了允祥一番,忽然道,“十三哥,记得小时候练骑射你总赢我,如今还能么?”

允祥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肯跟他计较,微微一笑已是长兄风范。“十四弟是我们诸兄弟中难得的文武全才,哥哥自然比不过你。”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允禵不像诚亲王允祉只晓得一头扎入故纸堆里,但是他的学问、书法样样不比允祉差。若说武事,平定青海准噶尔的策妄阿拉布坦叛乱就是最好的证明。

允禵走上一步,几乎是有些虎视眈眈地瞧着允祥,颇有些挑衅的味道,“不一定吧?弟弟想十三哥想得紧,十三哥可有兴趣再陪弟弟练一场布库么?”说着他又退后了一些,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等允祥一句话,目中尽是自信。

允祥心里一动,又是轻轻一笑,看看允禵身上的打扮,再看看他那态势,淡淡道,“这倒也有趣。既是十四弟有兴趣,哥哥愿意奉陪。”

这时已经有奴才们来洒扫了,允禵伸手一指那边的厢房,吩咐道,“带着怡亲王殿下去换衣裳”。

守陵大臣府第本来就规矩不严。这时奴才们又一时贪着新鲜,眼看着两个黄带子宗室的亲王、郡王要练布库,这对于处长期处于封闭环境中的人来说也算是很有意思的事了,可能一直都会是好久以后茶余饭后的谈资。

允禵倒是一些也不怯场。这是他的地方,何况他也有足够的自信。允祥有不足之症,他心里明白。倒不是因为诚心想以强欺弱,只是刚才看到允祥抱着柳夭的样子,心里实在是难以再平静了。

看着允禵摆架势,允祥倒也不着慌。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但是他并不认为他就一定会输。他所需要的是一个机会,以静制动的机会。所以允祥并没有像允禵那样摆出要主动进攻的样子。

布库是他们从小就玩惯了的。允禵已经主动攻上来,允祥随着他的动作或进或退。看似允祥好像处处被动,实际上他并没有吃了亏去。允禵一时占不了上风,似乎有些着急。而允祥则渐渐得手,一时眼风如电,腰似灵蛇,脚下如钻。其实两个人的技艺原本是不差上下的,身材又大致相等,允禵只是太过于得胜心切。允祥倒是并不着急,只管掌握着自己的节奏,并不受允禵所控制。再接下来看允禵已逐渐露了败势,允祥便开始脚下时时注意允禵的绊子,而手上开始寻找进攻的机会了。

柳夭是被冲天的喝彩声吵醒的。等她遁声跑到前院的时候,正好一眼瞧着允祥一把抓了允禵的袖带,将允禵身子转了过来。这时允禵也看到了柳夭,顿时心里一散。允祥恰好脚下一绊,允禵轰然倒地,彻底地输了。

允祥当然不是有意要如此,上来伸手拉躺在地上的允禵。允禵偏不肯起来,亲眼看着柳夭一步步走近了来。允禵忽然一个鹞子翻身如同着了弹簧般跳起来,输人不输阵,尽管心里不是滋味,还是从容向允祥道,“十三哥,你赢了,弟弟心服口服。”

允祥和柳夭都心里有些涩味,他终究还是那个大将军王,还是那个十四阿哥。

修缮景陵大碑楼的工程已经进了行差不多一个月的功夫。在这一个月里允祥竟然能撇开繁杂的朝廷政务长驻于此,也真是奇迹了。当然这一个月的日子是不可能完成大碑楼的全部整修再外加圣德神功碑,何况原来那还是双碑。只是刚开始有许多地方需要仔细斟酌把握,所以允祥格外留心。等过了这一个月,一切已经确定而有序,他也实在是没有再一直监督留下去的必要了,而且这里还有作为守陵大臣的允禵也是有职责的。

只是这一个月以来守陵大臣的府第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死寂沉沉的样子。尽管这府第并不十分得大,而且允祥住在这儿,还有允禵和柳夭,但是三个人之间好像在沉默之中达成了一种默契,都互相回避。三个人都各有心事,只是每个人的个性都那么强,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此时的态度。

刚刚过了五月节,守陵大臣的府第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三阿哥弘时在皇陵风水墙外下了轿。他是雍正序齿的第三子,和他阿玛的当年一样,拥有至高无上的天潢贵胄的身份。他如今也正是雍正最年长的皇子,只是他还不具有年长皇子应得的地位。弘时还只有二十三岁,他还有很好的前途,只要他能得到他父皇雍正的欢心。比起当年他父皇身处的境地来,弘时真是要一帆风顺得多,他没有那么多与之争夺的兄弟,他目前只有两个弟弟,就是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但是他的烦恼并不比当年他的父皇要少,最有力的对手,只要有一个也是足以让人头痛的。

弘时奉了旨意恭代雍正为孝恭仁皇后乌雅氏的忌日行祭祀礼。其实也仅此而已,雍正并没有要他参预景陵大碑楼修缮的事,也未对允禵提出只字片语。但是弘时并未对父皇的意思做表面的理解,此行若是仅仅行了祭祀礼便算是无功而返,他还何以能显示出强于两个弟弟的兄长的长于机变呢?当然这些只是他自己自作聪明的想法而已。

其实在来皇陵之前,弘时已经在路过马兰峪总兵范时缫的驻地时特意见过他一面。从范时缫那里,他已经知道了最近允禵的守陵大臣府第里颇有些不平静,连范时缫都怀疑这里藏了陌生人。当然,他还没查出来上一次允禩的奴才冒死来见允禵的事。

就为这个,弘时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心里已经犯了疑忌。奇怪的就是,如果守陵大臣府第有问题,那为什么不见怡亲王允祥向雍正禀报?这倒更引起了他的兴趣,这也是他这次行祭祀礼的一个主要副带目的。

弘时是突然提前了行程的,所以风水墙外并没有人迎候他。当他直冲冲地进了允禵的守陵大臣府第的时候,府里的小厮并没有人见过这位尊贵皇子的面儿,因此必是要上来阻拦。跟着弘时的奴才们乍乍乎乎地把那些小厮都赶到一边,替自己主子亮出了皇子的身份。弘时倒好像根本没看到眼前这一切似的就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西厢房外面的石桌边允祥和允禵全都坐在那儿,对着一张图纸好像很认真地在商量什么事。

允禵是安静惯了的,听到外面闹哄哄的早就沉了脸站起身,允祥也见不得这样嚣张的奴才,只是他素来深沉惯了,所以并不发作。

弘时已经走进来,他长得颇有几分像是年轻时候的雍正。只是轮廓相似是父子的遗传不足为奇,但是眉目之间却不及远矣,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不够味道。弘时穿着月白色缎的常服袍,遍身绣的不知是什么花样,颇为花俏,一张面孔白如羊脂美玉,倒也俊美。他手里晃着一把湘妃竹扇,手上不知为什么戴了个羊脂玉的扳指,面上带着笑,已经走到了石桌边。不等允祥和允禵说话,先笑道,“侄儿给十三叔、十四叔请安了。正好两位叔叔都在。”说着遍身打量允祥和允禵,搞得允禵浑身不自在地沉着脸,而允祥虽然面上没什么,心里也着实看不上弘时的轻佻。弘时又笑道,“看着十三叔和十四叔气色还好,汗阿玛着实惦着两位叔叔。”

如今身份不同,弘时说给两位叔叔请安,那不过一句虚客气,其实是根本就没有要行请安礼的意思,当然也确实没这个规矩。他只是希望以此让允祥和允禵见情。但是弘时既是皇帝血胤,就有可能是将来的皇帝,所以连允祥这样爵位荣极的王公也必是要给弘时行大礼的。允祥是很深沉的人,和颜悦色地道,“没接到通报,请三阿哥恕奴才等未能出迎。奴才给三阿哥请安。”说着便真的要跪,弘时却手快一把强行扶住了允祥,笑道,“十三叔真是折煞我了。”允祥在雍正心里的地位还在朝堂之上的举足轻重他倒是极明白的,只怕往后还是他要靠这位十三叔的时候多一些。这个时候不示以友好还等何时呢?

允禵冷眼旁观这一切,却并没有按规矩向弘时行礼。他着实不喜欢弘时这样的做作和矫情,又是这样的浮滑,哪里像是个清贵皇子?弘时心里其实是有些怕允禵,当然更不敢强命他给自己行礼。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忍了。连自己的汗阿玛雍正对这位十四叔都无可奈何,何况是自己羽翼未丰要邀买人心的时候呢。于是他主动向允禵示好,笑道,“侄儿久不见十四叔,真想亲近亲近,就住在十四叔府里可好?”

允禵听这话心里一动,不安和不快同时涌上。面上却颜色如常道,“我这府里庙小容不下大菩萨,哪里能住得三阿哥这样金尊玉贵的人?”

弘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拒,心里顿时对允禵极为不满。允祥看他面色突变,没想到弘时这么不稳重,只是他毕竟是皇子,有的是机会整治允禵,便来帮着圆场,以哥哥的身份向允禵吩咐道,“十四弟,既然三阿哥这么想亲近你,你做叔叔的岂能折了他的面子?既如此便把我住的后院正房让给三阿哥,我住你的书房便是了。你这就去吩咐挪一挪。”说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与允禵目光相接。

允祥是稳重的人,不会公然与他挤眉弄眼做眼色。但是他目中别有深意,这一点允禵却是看得出来的。允祥是有意给他机会让他把柳夭挪走,不要让弘时看到。否则就光是在皇陵里私藏外人就是大罪,何况允禵本身就带着思过的意思在这儿。允禵毕竟与允祥从小一处读书,一处长大,立刻便明白了。允祥是让他安排他与弘时分住后院正房的东、西两间,这样他就可以时时看着弘时,不让他惹麻烦。反正行祭礼也没几天功夫,很快就要走了。

允禵没想到允祥这样为他转寰,其实心里是有点出乎意料的,心里涌上一丝感激。便向弘时有些嘲弄般笑道,“既是三阿哥愿意,住下便是了。”

连着三天,不管是行祭礼,还是勘察景陵大碑楼的修缮,不是允禵在侧就是允祥陪着。弘时根本没有找到一个单独可以活动的自由的机会。他也并没有在守陵大臣府第里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甚至连他带来的奴才们也没有从守陵大臣府第的奴才们那里打探到一点消息。

要说起来,这守陵大臣府第对于弘时来说,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可是他处处留意都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当。但是他并不肯善罢甘休,凭直觉,他甚至都可以断定,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等好不容易把弘时送走了,允祥和允禵也没有什么功夫再耽搁了。允祥估摸着离他回朝的日子也不远了,那剩下大碑楼的修缮工程就全赖允禵,有些事情他必须要仔细地交待清楚了,以免给允禵惹麻烦。

柳夭这几日其实实在是迫于无奈,她就被藏在允禵住的屋子里。原本是千万个不愿意,生怕那一夜的事再重演。但是这个时候她若是暴露了,第一个有麻烦的就是允禵,还连带着允祥,她又是绝不忍如此的。而允禵这些日子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日日早出晚归,夜里都是把自己的床榻让给柳夭,自己只在窗下的炕上和衣而卧,两个人其实连话都未多说一句。白天里总有琢玉过来照顾柳夭,不让她受了委屈。

知道那位三阿哥走了,那一日早上允祥和允禵送了弘时出了风水墙就一同去了陵上,整个守陵大臣府第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连柳夭都跟着松了口气,愈发觉得允禵处境艰难了。琢玉看柳夭这几日连屋子都未出,天气又好得出奇,便劝她出去玩会儿,她好趁便把前后院几个屋子里的东西好好收拾一番。

天气果然是好,渐渐的有些热起来了。弘时其实到了马兰峪便找范时缫要了一匹快马单人独骑地骑着就又返回来了。他是要再赌这最后一次。皇陵里的人这下都知道他是皇上的三阿哥,看他刚走又忽然回来,以为必是落下了什么,但是也没有人敢问,只是奇怪落下什么也不用阿哥亲自回来取啊。

弘时心急如焚,便直奔守陵大臣府第。他并不能完全断定允祥和允禵都不在,但是他必要试这一试。果然,到了府门口,小厮说是怡亲王和恂郡王都在陵上,不在府里。弘时只推说回来找东西,那小厮也没在意,当然也根本不敢拦着他。

时已过午,院子里都是琢玉收拾出来的洗过的,或晾或晒的床帐等物。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倒是一院阳光照得人极舒服。弘时小心地穿行在重重布幔之间,一直穿过了整个院落走到正房前面,还是一个人没有。想了想,干脆便绕过正房,两边都有侧门直通后院。他有种感觉,等了几天的秘密,马上就要揭晓了。

刚一穿过侧门,弘时立刻便是眼前一亮,接着便一阵眩晕,双脚立在地上如同钉了钉子般拔不动了。世间竟真有这样的事,眼前一个穿着象牙色上襦,水蓝色百折裙子的女孩正从里面他住过的那间屋子里走出来。若不是他知道那敦肃皇贵妃已经死了,若不是这眼前的女子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他直以为是那年氏死而复生了。竟想不到守陵大臣府第里藏着的是这样一个美丽的秘密,前番里因为恂郡王允禵对他竟那样不屑的恨意算是可有处发泄了。

柳夭也看到了弘时,她没见过他,忽然看到一个陌生人,顿生警觉,停下脚步,问道,“你是谁?”

弘时看着柳夭,心里恨意更浓。记得他的生母李氏,曾在坤宁宫前受杖责,而当时他就陪跪在一侧,这是他记忆里最屈辱的一幕。而这些都是因为他的父皇太过于宠爱那已死了的敦肃皇贵妃年氏。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就在眼前。他要慢慢报仇,为了他的生母,也为了他自己。

柳夭看弘时并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逼近,眼神又那么奇怪,心里便有些寒噤噤的。弘时没回答她,只是下死力盯了她一眼,他要把她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便转身而去了。

过了谅阴期,雍正已经从宫里迁至圆明园住。他心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既想离那阴森的宫禁远一些,又觉得那里永远留下了他心里最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园子里他的寝殿在前湖和后湖之间的九洲清晏。六月里是这园子最美的时候,水土好让人从心底里觉得舒服。最要紧的是没有宫里那种酷热。而且园子里有山有水,各处的殿宇也不像宫里那样中规中矩,都是极富意境的,所以景致也极好。再加上各处都是绿树浓荫,繁花似锦,又不是亲水就是近山,是很能怡情悦性的好地方。

这时候的园子已经不再是他刚得到的赐园了,这些年来一直都没停了修缮。但是他所住的九洲清晏却一动没动,还保持早先的样子。只是这里越来越让他受到一种折磨,一种近乎于戏弄的折磨。总觉得雪诺还在这儿,这里处处都是她的痕迹和影子。她甚至在这儿诞下了若雪,他们的第一个血胤。但是如今早就烟消云散了。他没能留住若雪,更没能留住雪诺。只是时值今日,他还恍然不肯相信雪诺已经死了。他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让他如何肯信?

天色渐晚,点上灯来。他早已经命人将书房的窗户如同宫里养心殿东暖阁一样换了玻璃。此刻后湖对岸的上下天光,再后面的慈云普护也都是一片或明或暗,他只要坐在窗下的桌边全都可以尽收眼底。这是多么奇怪又美妙的感觉。

今天是大朝的日子,着实是累了。看来要赶紧把允祥调回京来。一边想着一边把一摞奏折挪至灯下。晚风习习透窗而入,吹得他身上那件湖色衬衣或起或伏地抚弄着肌肤,极其舒服。此刻大清的天子,就这样略有些慵懒倦怠地翻开了那些议着朝政大事的折子,心里却是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习惯,雪诺走后他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听政、议政、批奏折,让自己沉浸在繁杂、枯燥又琐碎的政务中。此刻仔细就着灯一本一本细读,几乎每一本都要做批示。多则千言少则百字,对于他来说都是援笔立就,他太专注了,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分心。

很快便把奏折批完了。最后还有几个密折,他亲自去把钥匙取来。他的书房是不许人随便进来的。既便是专司书房的太监也不经传唤轻易不敢擅入。打开马兰峪总兵范时缫的那个盛密折的匣子。估计还是说允禵的动向,这些日子以来这已经成了一种例行公事了,而根本不再需要专上密折。他这个亲兄弟,终于老实了。只要他肯俯首称臣,他自然也会对他加恩。他不是那种刻薄寡恩的皇帝,更何况对于允禵他不只是主子,还是哥哥。

雍正打开匣子,怔了一怔,里面最上层是一幅薄绢,好像画着什么。这个范时缫,这是做什么?有些好奇,拈了那绢画在灯下展开,平铺于桌上。画上所有映入眼帘,等他看清楚了身子便是一颤,忽然猛烈咳了起来。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