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因果相缘
(2008-07-22 14:5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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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情探泰陵 |
第四十七章:因果相缘
雍亲王府的门口是一条极为宽阔的大路,这个大雪的子夜原本应当是空无一人,但是实际并不是这样子。雪诺一抬眼便看到远处正有一个青衣人缓缓走来。当他走近的时候便可以听得到他身上有叮当作响的铜铃声,这是个穿着青布道袍的道士,年纪大约不惑,面色苍白得厉害,他已经走到了车前边,面无表情地拱手一礼,声音洪亮地道,“贫道张太虚求见雍亲王殿下。”
“张太虚?”雪诺觉得这个名字极耳熟,人也看着像是很面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张太虚也看到了雪诺,也向着她拱手一礼,微笑道,“姑娘别后无恙否?”竟好像也是认识雪诺似的。雪诺不及作答,车里的胤禛也掀开了车帘,张太虚这个名字也让他心里波澜起伏,好像这是一个他一直要找的人,这个人跟他之间有极重要的事,可是究竟为什么要找他,又实在是不能想起来。张太虚又笑道,“贫道专为解王爷的烦恼而来,还请王爷摒人密谈。”
胤禛下了车,吩咐跟着的人都先退回府里去。正思忖着到哪里去密谈,忽然见张太虚手中拂尘一甩,划过一条弧线,又笑道,“贫道话不多,在此便可。” 胤禛和雪诺再抬头看时,大雪已停,天上一轮极圆极亮的月亮如玉盘一般闪着朗朗清辉,一时竟是空气吸入肺内都极舒服。刚才的寒冷雪夜一下子就变成了难得一见的好景致。
张太虚笑道,“贫道不卖关子,知道王府里的三位皇孙都成了奇症,贫道专为此事而来。”话音未尽,雪诺忽然想起胤禛刚才说的和尚、道士的话如何可信?这就偏偏就来了张太虚,忍不住竟一笑。张太虚见她发笑并不问什么又笑道,“贫道不是那招摇撞骗之徒,姑娘也不必发笑。只是贫道想救三位皇孙还要征得姑娘同意。”
胤禛听他说话极有把握,急问道,“你可有办法治得了三个皇孙的病么?”张太虚忽然叹了口气,“治是可治,只是治一经损一经。”他又看看胤禛,“这也是王爷自己种下的因果。原本已是成定局之事,只是贫道有些自不量力想逆天而行为王爷化解此厄。” 胤禛深锁眉头没说话,若真是治一经损一经,所得所失如何衡量。若真是该如此,那又何苦来哉呢?张太虚看出胤禛犹豫,便道,“王爷不必思虑过深,贫道还有几分把握。知道这三位皇孙中有一位于王爷极为紧要,所以才想试一试。若是试成了,倒说明天意也不忍逆拂了王爷,这倒是好事。” 胤禛不及细想,只是眼下他便不能再齐齐失了三个儿子。死当全当活马医,先过了眼前一厄再说。便道,“如此有赖道长。”
张太虚谦道,“不敢,不敢。”说着忽然瞧了瞧雪诺道,“姑娘也听清楚了,治一经损一经,姑娘可同意么?”雪诺完全不解,暗想,这又不是自己的儿子,做什么还要自己同意呢?再说能救得了便是好事,自然同意。便点点头道,“道长若是有力回天,便全赖道长,我无有不从。”张太虚再次看定雪诺,“既如此,甚好,往后王爷的事还有些指望。只是贫道再问姑娘一次,可真的不后悔?”雪诺想也未想道,“不后悔。”张太虚看了看胤禛,“王爷也不后悔么?” 胤禛瞧了瞧雪诺,他心里自信不管有什么事他总能护得了她,便也道,“有何可悔?”张太虚又叹道,“因果相缘,王爷和姑娘必有后报。”
雪诺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安,好像自己一瞬间丢掉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似的。
雪诺要去的园子名叫圆明园,是胤禛被晋为和硕雍亲王的爵位时康熙帝赐予他的一处园子。圆明园在京城西北郊,与康熙帝常驻的一处离宫叫畅春园的相距很近。除了胤禛在那里有赐园外,其他皇子也大多在那儿都有赐园,只为康熙帝驻畅春园时方便随侍。
大福晋乌喇那拉氏的朱轮金盖车里面又大又暖和,只是路上积了许多天的积雪,所以行走的时候还是很慢。雪诺坐在车里能感受得到积雪被车轮驶过时吱吱作响的感觉。胤禛仍然执意要亲自送她去圆明园,此刻就坐在她对面。刚才见过了张太虚,两个人现在心里都多少轻松了些。只是刚才的情景又好像留下了多少玄妙待人回味,所以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在车里坐久了身子都有些麻木,也不知道路上走了有多久,估摸着已经一个时辰,雪诺轻轻地挪了挪身子换个坐姿。对面的胤禛立刻从沉思中回味过来,躬着身子便换到了她身边来坐下,柔声问道,“累了吧?”雪诺没说话,摇了摇头。胤禛伸出手来想牵她的手,雪诺被他一触立刻躲闪开,怎么也忘不了今晚在万福堂里李氏说过的那些话。原来与人共享一夫的感觉会让她觉得这么难以忍受。胤禛也并不相强,反倒坐直了身子与雪诺保持了一些距离,很有些玩味地问道,“不愿让我碰你,是么?”雪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回想起她和胤禛之间的那一夜,除却他用强不算,他们之间所做的一切现在还会让她觉得羞不可抑。而李氏刚才所说的话证明了昨夜他们之间也发生了那样的事,雪诺此刻才真正清楚地认识到了胤禛与王府里那些所有的姬妾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而这一清楚明白的认识给了她极大的打击。胤禛看她沉默不语又问道,“你可曾想过我心里想些什么?”显然他这是有备而问。雪诺有些意外,这才抬起头来半侧过身瞧了瞧胤禛,眼里有些不解。“我心里想什么你不在乎么?” 胤禛又问,雪诺重又慢慢低下头。胤禛心里想什么她当然很想知道,但是她觉得自己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心里另有所爱,而那个人并不是她,所以她更怕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害怕他如此坦白。
猛然身子被胤禛扳过来,他也在这一瞬间爆发了,颤着声儿有些不能自我控制地道,“总这么呕着谁也受不了,不如今儿就把话说明白。自打你嫁了我,我心里……”他一用强雪诺便不由自主地有些抗拒,初夜的阴影也总会在这种时候涌上心头。忽然从内里翻腾起来,强压不住,眼前化作重重幻影,居然都是李氏横行笑骂,一会儿又是胤禛的影子与她交叠在一起,再抑止不住立刻用手帕捂了口便作呕起来。胤禛的话被打断了,偏巧这个时候“登”地一声车也停了。胤禛一边扶着雪诺,一边掀开车窗帘向外面瞧了瞧,又问道,“都预备好了么?”外面有人回答,“赵仲早就领了王爷的吩咐快马赶过来指派了人把爷常住的那屋子收拾出来了,王爷放心便是。”
胤禛“嗯”了一声没说再说话。放下窗帘再瞧瞧雪诺好像已止了吐,只是身子好像极软弱无力,还有些发抖,便柔声安慰道,“已经到了,今儿就歇了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说着自己先下了车,等雪诺挪出车外时便不肯再劳累她,亲自将雪诺抱了大步向前面一处殿宇走去。
雪诺在朦胧之中觉得四处都极安静,而且并没有王府里那重重殿阁极压抑的感觉,顿时心里一爽。眼前这处院子也极大,胤禛抱着她一直穿过两重大殿直到第三重殿前才进了抱厦,早有丫头挑了帘子,里面骤然便是“花气袭人知昼暖”的感觉。在花香袭人的温暖之中雪诺的精神渐渐放松,真的困倦起来了。感觉胤禛又抱着她穿过一重帘幕便好像进了一间小巧的内阁子,然后她便被放在了床上。雪诺昏昏睡去,睡得极香极甜。
雪诺明明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但是睡了一夜好像仍然无法缓解她的疲劳,连睁开眼睛都有困难,身子乏得真有些不像是她自己的,看来昨夜里赶路真是累得狠了些。后来实在是不能再延迟下去了,才勉强撑着坐起身来,掀开床帐的帘子往外面一瞧,早就一室生辉了。
说是一室生辉不仅是因为此时雪后初霁阳光极好,所以照得屋子里也极亮,实在是因为这屋子的不同寻常。屋子里极安静,也没有一个人,雪诺从床上下来好奇地在屋子里四处打量着。这屋子里所有用的木器皆不是紫檀,没有那么深沉凝重的颜色,全都是色灿如金的黄花梨。偏又是偏了红色,有很适合寝居的暖意。一张大床几乎可以独成一室,外面是一幅透雕牡丹纹饰的隔扇,华美而透着大气,隔扇上边挂着极娇嫩的鹅黄色轻绡帐幔,一点也不显沉重。入了隔扇再往里三步之遥才是真正的床,这张床极宽大,但是床的样式便没那么复杂了,床腿全学书房里用的罗汉床是象鼻式下卷,极稳重又敦厚,床架子上也挂着鹅黄色的帘帐。床的另一侧有条很宽的夹弄,有门帘掩着,想来是换衣服时用的。这里面几乎就是一间暖阁了。
暖阁在这整个屋子的东北角,阳光进来的窗户在南面。南面窗下从东到西通的全是称为“条山炕”的木炕,中间放着一张炕几。几上摆着十几只小瓷杯,在阳光下发出如玉的光泽。雪诺心生好奇走过去一一拿起来细瞧,原来瓷杯一共十二只,每只象征一个月份,以这个月份的花卉为纹饰。一共是:水仙、玉兰、桃花、牡丹、石榴、荷花、兰花、桂花、芙蓉、月季和梅花十二色。雪诺素来并不喜欢五彩,嫌它红肥绿润过于浓重而喧闹。但是这十二只杯子看起来却极为清雅与以往看过的不同。杯子在炕桌上摆成一个圆圈,当月的那一只便被拿出来放在这圆圈的圆心上,现在放在圆心的那一只就是玉兰花的。
这条山炕通头儿的东墙上挂着的是几对壁瓶,看起来极为秀美,与雪诺往常看到的那些线条硬朗的又完全不同。这几对壁瓶全部都是釉里红的纹饰倒是比较少见,但是挂在这里又极为相宜。西墙下的炕上放着一个小柜子,不知道里面放什么,但是柜子顶儿上又是一对珐琅彩的瓶子,这就极为罕见了,因为珐琅的颜料并不那么寻常,全赖海外运来。此外在暖阁与条山炕之间的东墙空档处又是一个不大的书架,架上满满都是书。暖阁对面的西墙上便是贴墙一架多宝格,上面一色的器型各异的粉青哥窑大器,上面的铁丝金线极为抢眼。这屋子并没有门,只在西墙的多宝格与条山之间炕镶嵌了一幅极大的黄花梨隔扇,上面一个很大的月洞,以一幅鹅黄帘幕遮掩。
雪诺将这屋子里都看清楚了,极讶异其中瓷器陈设之多,而且风格之迥异,想不到胤禛竟如此挚爱此道及所好如此不同。
雪诺将那月洞门的帘幕挑起来走到外间屋子。没想到眼前的情景更让她格外惊讶。这个天寒地冻的时候这屋子里竟是一室的芝兰生香。雪诺只认识那白色花瓣上一抹胭脂红的是兰花,还有各种各样的花:有成串流金闪烁的鲜嫩黄色,有馥郁浓重逐队成球的玫瑰紫,还有娇嫩至极一簇一簇的粉红色,衬着浓翠欲滴的叶子格外的好看,又叫人心里头格外的精神。这些花儿都种在琉琉花盆里随心所欲地点缀在这屋子里头真正是满室生春,又格外透着香气儿。
雪诺再看时又发现,那北墙上挂着一幅极长的横轴,是水墨的纸本正应对这屋子里的景儿。仔细一辨,这画儿上正是初秋的景色,布局极好疏密有间富于变幻。画上之景致磅礴处层峦叠嶂、云山雾罩;精巧处又松秀石挺,烟村汀舍皆可细分辨。这作画者笔意够清润,意境营造的也够缠绵悠远,雪诺看着极爱。但是又觉得这画好眼熟,一想才记起,可不是有些像那《富春山居图》么?不想这画竟被胤禛藏着。可是一直看到这画的一端用印竟是“破尘居士”四个字,这才明白原来这画竟是出自胤禛之手的摹本。从不曾晓得胤禛会画,但看这一幅临摹的《富春山居图》竟是炉火纯青的功夫。只是不曾刻意追求形似,所以倒能体会得到他身上独有的气势。
“侧福晋醒了?”雪诺正看着画出神,一侧传来和露的声音,她手里捧着铜盆进来又笑道,“王爷走的时候就吩咐说侧福晋累极了,不让奴婢们打扰,说让主子好好睡一觉。”说着便来服侍雪诺梳洗。雪诺才看到这屋子的南窗下放着一张黄花梨嵌螺钿的桌子,上面放着她的梳头盒子、镜台等物件,可以权且在此梳妆了。
雪诺跟和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在镜子里头看着她给自己梳头。慢慢才知道这屋子原本就是胤禛自己住的,昨天事出仓促匆匆收拾了一下让给雪诺住,而胤禛只在此歇了一歇天便透亮了又急急地赶回王府里去。和露又说十三阿哥也有一所园子就在这儿附近,非常非常的近。
等着又用了一碗粳米粥,雪诺便有意到外面去看看,也许以后她就要一个人在此渡余生了,当然要看看这里环境如何。外面倒是雪后放晴的好天气,这园子里处处银装素裹,从殿顶上远远望去,后面还衬着山的影子,听说这殿后还有一处湖,真是有山有水,也还落得个清静。而且雪诺发现,她住的这殿其实很大,昨夜她住的胤禛的寝卧是在最东边一间,而西边两楹是胤禛居于此时暂用的书房。再往前面还有两重大殿,雪诺还隐约记得昨夜里胤禛抱着她进来时也曾看到过。等再从这院子里出去才发现,不止殿后有后湖,原来这院子外面还有个前湖。此时过完了年天气还是很冷,湖水冻结成冰,平滑如青玉,若是夏天清风送爽应该是舒服得很了。至此心情好了许多,这感觉不管是比起永寿宫还是比起雍亲王府来都要不知道好多少倍,倒让她想起来热河行宫来,尤其是梨花伴月。
自此雪诺就在此住下来。一直等到春暖花开,雪诺倒觉得有些奇怪,在这里住得久了不但没有被此间山水怡情悦性,人反倒也变得疏懒了,连写字都丢了,倒是常常闲得无聊只好多睡,一个人又常常胃纳不佳,但是人却好像胖了。
这一日午后倍觉困倦,本是强打精神,但是实在熬不住了便要去午睡,忽然见那殿门被推开,和露先进来笑道,“侧福晋快瞧瞧是谁来了?”雪诺顿时心里一跳,料着必是胤禛。自打胤禛把她送来此处后就一直再未来过,可不是今儿就来了么?再低头瞧瞧自己身上那件极随意的水粉春绸撒花长襦,也实在是显得太慵懒了,若是被胤禛瞧见了实在是不像话,好像自己在此过得不得意似的。再想起来早上梳了头,头上只一枚用作发架的玉质扁方外别无任何首饰,于是忙从那当地的大圆桌边站起身来想去打开镜台看看是不是有不妥,但是偏偏和露已进来,后边跟着一个人,雪诺看到他却一怔。
我看昨天体元问的那个问题好像大家都挺关心的。反正大家都和我是朋友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只是我以下说的全是内部消息,请大家千万不要外传。
昨天那个照片是我在东六宫的一个夹道里拍的。具体是哪个夹道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不过这个地方相当好找,因为我拍摄的这个地方别看一点没露痕迹,实际上我是隔着两隔红色木头门拍的,也就是从门缝里拍的。
至于为什么这里会有两扇木门,这就是我要郑重提醒大家的。我有个同学,他不知道学的什么专业,反正在故宫里工作,好像是考古吧。他透露给我说,这里原本没有门,后来因为曾经有人从这儿走失过,
所以为了保证更多人的安全就装上门了。
还有一次,他说他一个同事,在这里被发现的时候晕倒了。大家叫他起来的时候,他一直在说梦话,他说,“雍正爷,我再也不敢说你是篡位了,饶了我吧。”这样的事后来又发生了几起,因为怪事连连,所以最后不得不安了两扇门起到警示作用。内部消息,大家千万别外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