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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了，清明时节就想起你，自你离逝后，我便未曾攀山越岭去看过你，你住在遥远的青山下，沉眠了这些年，我却始终在别人提起你的时候内心一阵阵苦涩，凝结在咽喉里的疼痛哽咽难止，无法原谅自己来不及见你最后一面，无法释怀你离去时我的错过，那一年，你带着未能见我的遗憾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一生，我终难忘记对你最后的歉疚。

不会轻易提起你，只因心中隐隐作痛的歉疚，如今，仍记得你年老的体态，苍衰的面庞，满是皱纹的手掌抚摸我的发髻，撩起了几条发丝，在我去远方求学的时候，你对我说，一个人离家去陌生的地方求学，万事要小心，片刻，你又用带着淡淡哀伤的语气说，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回来，那一刻，听着你话语，心中莫名酸涩，谁知世事一语成谶，不过半年，你却未能等到我的归来，便此去不回。

母亲说我小时候总害怕你，每当左邻右舍提起你的名字时，我便心慌得哭起来，孩童时的记忆已斑驳模糊，后来经由母亲的陈述，我得知了你人生道路的坎坷，我曾思前想后思索着为何会对你萌生惧意，仍不得解，昔日种种，遍寻不着，闭上眼睛，我却记起你深邃，澄清的眼眸，似乎想要把人看透。

母亲也说过，你年轻时被打架的牛刺伤过，以致于差点丢了性命，这场大病后，你原本强健的身体变得衰弱，耳朵难以听到别人的讲话，几近失聪，禁不住风寒，病痛时常缠绕着你，只是年老的你却又不甘于孤单，总是喜欢挑水种菜，生活于你，是艰苦的，而你却甚是乐于其中。

因爷爷的早逝，你人到中年后便孤身一人养育几个儿女，各种滋味，在深夜时分涌上心头，汇成了寂寞的海，人前，你却又硬朗，坚忍，包揽起所有的琐事，在命运的罅隙中独自坚强，无所依傍地活着，就如冬天枯萎的野草遭逢一场春雨慢慢焕发新生，这是你，坚强，但又固执。

那年秋天，我与邻里小孩玩耍时看见你提着手袋走进我的家门，隔了些许时间，却听见了母亲与你的争吵，你著者拐杖匆匆地走了，我紧跟着你蹒跚的脚步，看见你停在一条暗淡的巷弄里蹲下来低声哭着，我静静地走近你，看见你斑白的头发一起一伏地颤抖着，你对着我哭诉，说着一些婆媳间的恩恩怨怨，我似懂非懂地拉着你的手，蹲下来看见你满脸的泪水，也陪着你哭了起来。

此后，每每看到你的时候，便想起那一次你的泪水与恸哭，是任何快乐都化解不了的苦涩，我的成长见证了你的老去，皱纹一点一滴地爬上了你的脸，不知不觉间，你已步履艰涩，尝过人生的五味杂陈，心知终点就在不远处等着你。

过去，我总嫌你唠叨，每当你坐在我的面前诉说的时候，我总是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地听着，你喜欢说曾经的苦，喜欢说生与死的边沿，喜欢说母亲的不理解，我的耐心却从来鲜少给予你，只是在听你提及生与死的那一刻，心里一阵酸楚，眼眶里盈满了泪水看着你从容的神色，你似乎无惧生死，只是一脸沉静地看着某个地方失神，那一瞬，我无从知道你心里到底闪过那些片段，是开心，还是难过，那时，我仍旧不知道，原来每个生命都会有尽头，不知道你在不久的将来会离我而去。

正当我追逐陌生的风景，享受青春的时候，你悄然地离去了，恰逢考试，所以家人隐瞒了，我始终活在平静的欢乐中，只是在你离去前的夜里梦见了你，你匆匆地来看我，却始终没有讲话，我看着你苍白的脸色叫你，你转身走远，一步步地，我开始不停地叫你，想要留住转身离去的你，却最终只能看着你的背影消失在雾色中，惊醒后，我以为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因它虚幻，所以未曾牵念。

得知消息，已是你离世的几个月后，母亲小心翼翼地告知，我安静地听完后，没有一滴眼泪，心里却像被撕开了一样痛，后来，这样的痛每每在他人提起你时，想起你时，被反复地撕扯，持久，而浓重。

从未对你有过长篇的祭奠，是不舍，是亏欠，还是心底淡淡的悠远的悲痛，个中因由始终不能解释，如今，你已离开七年了，我才能把刻在心里对你的纪念写在春风里，愿你若乘风，飘飞天际。

祈念，福祉。

                                                                      2013-4-11   2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