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需要慢慢打磨（十三首）                                       

                         刊于《星星诗刊》诗歌原创上旬刊   2014.04

常常我们不懂得植物的心

 

选择一株青稞，将其收割——

它回不到过去，我也不能。无数颗种子的梦

活在命运的外面，有时，在避世的风中

一句篝火，在诸神的灯里

一颗受伤的钻石，怎能度过严冬

 

 

圣湖傍晚记

 

人的天宇，岁月的，通往圣湖的路啊

霞光，无措地把更多笼罩

在这遥远之地，慌乱敞开纽扣的新娘

在铜灯的嘴里——一瞬间，那么端庄

 

注：青海湖亦称“圣湖”。

 

 

如何把它们无言赞美和肯定

 

常常出现在另一个现场，牧草枯了

黄昏，一度在热贡收拢辉煌

唐卡、堆绣的尖扎，两朵镂刻的老银，两朵梅花

在杂多的市井，绕过雪山走投无路的向往

继续荒凉——我如何在接近的一刹那

——把它们无言赞美和肯定

 

 

这一年

 

这一年，有些遥远、虚无

有些眼神，微笑，泪水……和不回头的风雨

在心尖上折返、掠过——

他们从格尔木过往的旁白里

飞回来一次，无言的悲伤就会辽阔一次

 

 

其实我不是在写诗

 

其实我不是在写诗，是在给您写信

写一粒黑麦的天堂——一个端坐在那里的瞎子

和我，要分两次——

从一根结冰的白骨中，抠出救命的盐粉 

 

 

虚拟的夜

  

石头慌乱，河水乌咽的人世

我们难以相见。此后的青海湖

风，隔开一切，风吹着，风的声音像一个人

像心中，一把夜夜警惕的刀——

 

 

找一条干净的河洗洗灵魂 

 

寒冷爆裂眼眶的泪一一是干净的

因为你，所有的水声退去

所有寂寞中老去的河流，把占卜的鱼骨深埋

我读不懂：般若、缘起、因果……灵魂

以及悲凉中的差异

 

 

一切都需要慢慢打磨

 

就像写诗需要打磨，让语言的香味

慢慢溢出一一

起风。下雨。打铁。耕种

万事万物都在忙碌 

直到你用时间，在磨石上擦出丁点火花 

 

 

午夜的马

 

午夜，马的头在琴声里饮水

又肆意在风里，把自己的雄姿展现

你，从没有想过

至此面积广大的月光，胡人的雨水，滴着水墨的夜

在万物的耳中——

铺就

远中之远的乐队，哪怕故国轮回的骏马

奏着，银河幽幽风鸣的旧伤

 

 

风中的马

 

白色的马，零度的马，带着无言的阴影

俯身向着河水——你忘了

阳光没顶，枯草时时发出奇妙的声响

把它们击碎

即使是一匹悲愤的马，在风中高贵现身

长出

尾随的蹄印与嘶鸣，也都没有姓名

 

 

夜 里

 

不见尘烟，不见骏马出没的河流

那共同奔赴的夜，在你的草原上——

你不懂

黎明放白，万物活着的铜镜，只埋葬一根枯草

那牧场燃尽的丝绸，丝绸里星光的铁

以及

一把匈奴弯刀，所剩无几的锋刃

在苍鹰一闪一闪的山崖上

 

 

琴弦上的马

 

一匹马在琴弦上流泪，接着，是无数滚向大地的马群

是斯人熟知的泪滴，粒粒跳动的念珠

当凛冽的流星，有了粗砺的风声——

可

起伏的马蹄，掠过琴声的空白，在傲慢的时间里

逐一

变成疾驰的逝水，和飞扬的流沙——

哦，这一切的风暴……

听起来——像你马背上追赶着的哭嚎

 

 

你已经走得足够遥远

 

草的血液和花的奶水，仿佛你一个人

就能把它吸干

足够遥远的冬天，足够遥远的湟中和盐湖……

有人开始想念

一张青稞微醉的脸，曾吹乱你一身的青铜——

天地广阔，花朵错开

在一本叫做幸福，和忧伤的大书里

你

已经走得足够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