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的诗】 

一本杂志的首页，第一次看到你憨厚的笑

像我的一位老朋友。其实我俩并不相识

熟悉的只是你数字问题的婚姻场景

和混浊发黄的呼兰河危险的行程，其实

你的手伸向哲学和但丁持久深沉的爱

仿佛淋在中央大街的一场雨，两旁

坚实硬朗的俄罗斯圆顶建筑，像一段往事

大雪覆盖着大街，看上去有了新的斑点

我继续谈到你，还在想象你怎样低头不语

穿过你诗歌中描绘过的竹林巷18号

走向公园的长椅，想象着余晖落下的暗影

像被追逐的一个梦，都将从这里经过

金属的镜架把你的鼻梁压得很低

笑容谦和的样子，身后的树和矮山

显现出的孤独，这是一个白昼的风景

和预谋已久的一些图案，“但金盏花依然鲜艳”

水将它的意识清晰地映出，像不再有梦

街区沉浸在白色中，树和建筑物都一动不动

大雪漫过火苗，夜黑得有些犹豫

仿佛是一辆末班电车正驶向无声之城

“道外景阳街的旅馆和书铺已无从找寻”

一定是看到了远方的什么！整座诚市的空荡

早年你就被黑夜推进过寒冬，又是雪季

故园已经有人在清扫雪地，天将放晴

疲惫的北国大街上其中两位不走远的工人

将矛盾指向对面的玻璃长廊、咖啡屋的穹顶

浴室中自己的脸：一个下岗、一个卖猪肉

贫血、失落或亢奋的手推动城市阵痛的车轮

广播在一夜情的公共话题中，相伴到黎明

午夜热线电话的铃声在城市的上空长久盘旋

冷漠和尖刻的主持人修辞上的诡辩术

成为社会的公众游戏和财富，即将上演的大片

以惊人的速度失去它的观众群，酒吧的夜晚

仿佛象征着社会安定的倾向性关怀

基斯·杰瑞特的忧伤旋律，一杯保持凉意的酒

断断续续，让你听到了汽车辗过雪水的声音

并奇异地感到开始轻盈的身体，冷冽而庄严

像一个真正的灵魂，走在地处东北的各条大街

自己呼出的热气，仿佛烟雾和灰烬一样飘散

像发生在昨天的事，它在记忆中有些破旧

走进它们，你开始收集白色中浮上来的白色

等待一会明一会暗的天空停下来

修补白昼多日的灰色，将持续到天晚

会爱上一些雪中纷乱的痕迹，一个延伸的想法

发现一堵墙耸立在城市的最边缘

像浮雕的轮廓在日暮中慢慢消失成雪雾

 

                    2006．3．7于江畔居

 

    张曙光，男，1956年生。黑龙江大学文学院任教授。著名诗人、学者、翻译家，毕业于黑龙江大学。1980年开始发表诗歌、小说及随笔。出版有诗集《小丑的花格外衣》、译诗集《切.米沃什诗选》、但丁《神曲》（三部）、随笔评论集《上帝送他一座图书馆》。1990年获上海文学诗歌奖；1996年获刘丽安诗歌奖；2000年获《诗林》杂志天问奖一等奖；第三届诗歌与人·诗人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