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和江帆成为朋友。人这一辈子会有很多种相遇,很多人在一起多年也没能说上几句话,而有的人相遇就几分钟,却彼此会想念终生。这对人,对诗歌,我想也都适用。
很偶然,在二00四年第六期的《青年文学》月刊上看到江帆的诗歌作品和他被印在封三的彩照,他笑望着西湖,瘦,头发偏长,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想来,他之所以这样,我想,一是年轻,二是诗歌的催化剂在他的心里荡漾。
江帆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在南方与北方间穿梭。他诗歌的生活主题,和他生活中逐渐平和、低调和谦卑的性格一样,在朋友们间渐渐赢得了极好的口碑。开始他是为了诗歌而去寻找生活,或者说为了诗而生活;后来,是生活本身让他感到了诗意,而且,越是到后来发现他是用诗在记录个人的重大事件。江帆有云:“我在寻找抵达的路经,我的诗歌总是随着心境而变化。”江帆是努力而“随性”的一位诗人。
从他的诗里常能看到脆弱性的表达,感受对柔软的甚至是软弱无力的事物的敏感,感到一种抵达。他的诗歌在时空感上处于回望的状态,回望有两种距离:他想努力地回到过去,回到从前某个带给他震撼、安慰、温暖、或痛苦时刻的内心情感中去。空间上的距离,他说他的词语是在追悼流逝的乡村文明,他时常感到距离的遥远和困难。
江帆的诗有一种独特的语气,平静而自然,沉稳、朴实显得有些漫不经意,却相当准确,这些都是别人无法摹仿的,他领略了诗歌的险峻。从八十年代初起,他就隐于诗坛之中,甘于寂寞。但他的作品是不该也不容被忽视的。《那些马》、《胆小的灯光》、《告别》、《仿佛只有一点点时间》、《月亮之上·云端之下》、《空窗》等大量新作,可以看到江帆诗歌的份量。他对于生与死的诘问,对于灵与肉的倾压,对于稍纵即逝的瞬间顿悟,是他独有的姿态与构成。他一直远离诗坛而写诗,远离名利而爱,而活。我不相信他的沉默是对诗坛的拒绝,或我对诗坛的一种悲观的态度。
首先是一场颠簸的雨,逐步退向西边
退向用一个名字包裹起来的小镇,它模糊
或者在断层的阴影中藏着郊区的寂静
有时候它又从黑暗里走出来,在消失中出现
仿佛我正消退的回忆,我的眼里除了稻草
就是一块补丁在灰暗天空下的深色
仿佛一件风衣仍紧紧裹在我的身上
我离它越近,怀旧的气味就更难以收拾
傍晚。暮色跟随着超重的雷霆
它们和我一样,常常会被自己的声音镇住
当我看见这一切像白沙洲一样铺开
淋着细雨,带着江水的气息和芦苇的速度
藏于体内的悲伤像大片郊区的脸孔
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曾互相瞩望
聆听安稳的钟声连着小镇的屋檐
除此之外,我在那里有过的一堆篝火
早已变成了灰烬,事物开始变得遥远
看上去坎坷不平的路,我为之动情的景象
现在,无人看见晃动的树和一小排栅栏
残留的钟声和我至今最后的一阵幸福……
[《退远》]
这首短诗,首先它适合不同年龄段的人阅读,形式上由二十行组成,不仅在视觉上均齐规整,而节奏上也是缓急有度。视觉特征反映了风格上的美学含义,指涉着风格的心理学。总之,他们牵涉到读者如何看待“退远”所含容的经验的性质。在这里,诗人将写实、隐喻、主题巧妙地编织在一起。展现出一幅幅记忆的图画,令隐密的感觉没有了障碍。“退远”的路是“郊区的寂静”,是过去熟悉的“稻草”,是它的最本质的“至今最后的一阵幸福”。
仅用江帆的一首诗对其诗歌作简略的分析,确实有失公允。但是我高兴的是,我确实看到了他诗歌中的希望。
作为朋友,江帆给我的印象是:只有道,没有圈子;只有人,没有江湖;只有诗,没有诗坛——这可能是诗人江帆的最好写照。江帆在自己的世界里平静地生活着,躲开无数是非和纠缠,老老实实地写着他的分行文字。我想,这便是一个诗人沉默的真正意义。
2007.11.20于东山省委宣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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