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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吹着我们

心盈莲花

    一大片紫色的薰衣草素雅而明丽，我们站在花丛中，灿烂的微笑像花儿一样美丽。我的女儿和弟弟的女儿亲昵地搂着，仿佛一刻也不想分离。风儿轻轻吹过，撩起我的发梢。这是不久前我们去弟弟家，在公园中拍的一张合影。

    我仔细地端详着照片中的弟弟，心里思量着什么时候那个蹒跚学步的男孩已变成了高大魁梧的男子汉？在我的印象里他似乎还是那个看到棉花之类的东西，就忍不住怯怯地躲到我身后的小男孩，口中还会喃喃：“姐，毛毛，我怕！”在老胡同住时，我曾让弟弟坐在婴孩车中，然后推着车走家窜户，弟弟坐在车中憨态可掬，他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再配上无人可比的卷长睫毛，成了大人们口中啧啧赞叹的“美男子”。邻居婶子阿姨每次看到端坐在小车中的弟弟，都情不自禁地要伸手抱一抱，感觉这个漂亮的男孩很可爱。我站在一旁，开心得不得了，好像大家喜欢的孩子不是弟弟而是我一样。

    弟弟渐渐长大了，能在地上连蹦带跳了，不知不觉变得很顽皮。大约是四五岁的时候吧，一次某位新搬来的邻居阿姨气呼呼地跑到我家院子里来，大声地质问：“你们家大人呢？”我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上班去了。有什么事啊，阿姨？”那位阿姨生气地说：“哼，瞧你弟弟，抢了我姑娘的鸡胗个儿，太不像话了，让你爸妈好好教育教育他。”我的脸“腾”地红了，我深深地低下了头：“阿姨，对不起。”那阿姨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时，比弟弟大六岁的我不知不觉中扮演了“家长”的角色，我四处去寻找弟弟，当我发现他正跟几个小男孩疯闹时吗，便不由分说地把他拽了过来，劈头盖脸责问道：“你是不是抢了人家的鸡胗个儿？”他一听，小脑袋马上耷拉下来，一言不发。“你为什么要抢人家的吃的？”我狠狠地瞪着他。“我……我……饿了”他吞吞吐吐，半天才挤出这几个字。我的心底不觉掠过一丝丝疼痛和酸楚。那时家境有些困窘，爷爷又重病住院，爸妈既要忙着上班，还要忙着去医院护理爷爷，忙里偷闲才能顾得上回家给我们姐俩做点吃的。我拉过弟弟的手，轻轻地说：“你饿了，要回家吃东西，不能随便抢别人的东西吃呀！”弟弟使劲点了点头：“姐姐，我错了！”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滑落下来，淋湿了我们的心。我拉着弟弟的手一同到那阿姨家道歉，回来的路上，我紧紧牵着他的手，在我小小的心里蓦地萌生出一种巨大的力量，就是要好好呵护弟弟成长。

    也许是家中接踵而至的不幸让还是小女孩的我渐渐变得坚强、懂事了许多。爷爷、奶奶在那几年相继病重、病故。爸爸、妈妈累得心力交瘁，悲痛不已。他们工作也很辛苦，常“三班倒”，有时在黑沉沉的夜里，只有我和弟弟在家。弟弟害怕，我也害怕，可我假装不怕，给他讲故事，鼓励他要勇敢，那一刻觉得我们姐弟俩像相依为命一样。

    我们相依相偎的时光大约是在我读大学时画上句号的。那时，我们总是聚少离多。而每次回家，我又会像妈妈似的总在他耳畔唠叨：“快抓紧时间学习去！做题仔细些！”他总是紧皱着眉头，怏怏不快地坐在桌前，不耐烦地应和着：“好了，知道了！”一旦发现他写得潦草，我也会无情地撕掉，严厉地督促他重写。也许是因为我对他过分严厉，那时他似不大喜欢我，见到我也没有什么话。

    岁月如风轻轻地吹着，不知不觉中翩翩少年那如梦的双眸逝去了天真，蓄满了深沉；婀娜少女光洁的额头抹去了稚嫩，倾注了成熟。悠悠岁月，岁月悠悠。一晃弟弟已成家立业，与我在不同的城市，见面的机会更少了。有一年春节，我们全家到弟弟家与爸妈团聚。弟弟忽然捧着一个硕大的服装袋放到我面前，亲昵地说：“姐，我给你买的，穿上试试！”“什么呀？”我一边问，一边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一件红艳艳的长款羽绒服。一阵惊喜涌上心头，嘴上却嗔怪：“干嘛买这衣服，多贵呀！”妈妈在一旁悄声说：“那次你弟弟出差去你家，看你穿的还是几年前的旧羽绒服，太薄了，他回来说心里不好受，一定要给你买件新的！”蓦地，我的嗓子眼像堵上了一团棉花，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偷偷拭去眼角的泪。不知岁月如何转换，弟弟成了我的保护神。那厚厚的羽绒服足以帮我抵御人生的风雪，那暖暖的红色点亮了我的心灵，从此风再狂，雪再大，冬夜再漫长，我也不怕……

    今年夏天到弟弟家，也是难得的与他相聚。以前他的工作太忙，东奔西走，频繁出差，一年之中与家人相伴的日子寥寥无几。不久前，他辞去了这份工作，现在正赋闲家中，准备另谋高就。于是，弟弟这几天就不辞辛苦地开车带我们四处游玩。

    在南湖，我们一同坐在古老的木船上。弟弟独自划桨，爸妈谈笑风生。有时小船在风中轻轻晃动一下，我不免有些害怕，忙搂紧了小侄女。弟弟见我惊慌的样子，不觉笑了：“姐，没事的，别怕，有我在呢！”这话语如此亲切，如此熟悉，像是从遥远的童年飘来的，只是流年似水，角色转换，我开始倚靠他了。碧波荡漾，水光潋滟，风儿轻轻吹过，女儿和小侄女稚嫩的歌声飘荡在湖面：“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弟弟两只手臂用力地划桨，神情轻松而从容，瞬间我忽然觉得我们都在他的羽翼呵护下了，外面的世界是风，是雨，我们都无所畏惧了，让世界的吵闹去喧嚣他们自己吧，此刻我们愿意依偎在一个宁静的港湾，唱一首暖暖的歌。

    当晚，我们团团围坐，一块儿吃烤肉。弟弟当仁不让，俨然一位手艺精湛的厨师。他从容地往电磁炉中放各种作料，用铲子来回翻烤牛肉，忙得不亦乐乎。待香味扑鼻，便夹起几块放入我女儿的盘中，这小家伙早就垂涎欲滴啦！过了一会儿，他又夹了许多放入我的盘中，忙不迭地说：“姐，你尝尝，味道很不错呢！”眼见着他忙得满头大汗，我很心疼，一边为他递毛巾，一边连声说：“你快吃吧，我自己来！”他却依然固执地握着小铲子忙活着，还不忘时不时地提醒我们：“小心，别烫着！”那一招一式、一字一句无不昭示着昔日那个胆小幼稚的小男孩已成长为成熟稳重的男子汉了。话不多，但回味起来，每一句都是有温度的话语，像幸福的溪流静静地在心间流淌着，潺潺湲湲。

    第二天一早起床，没有看见弟弟，便问妈妈。妈妈说弟弟为我去挂号去了，因为听说那个中医专家治胃病很棒的，可他只出一上午的诊，所以弟弟早上五点多就去排队了。我的心轻轻地一颤：原来我的胃不只是妈妈的心病，竟也成了弟弟牵肠挂肚的事啊！挂完号，弟弟开车回来接我，他耐心地带着我楼上楼下奔走，那位中医为我号脉时，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等待，仿佛要把医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背下来似的。一旦拿到处方单，他就不由分说地去交款买药，然后不厌其烦地叮嘱我按时服药。我又一次感觉，在弟弟的面前，自己成了一个需要呵护与照顾的孩子，那么柔弱，又那么幸福。

    风儿吹着我们，往昔懵懂天真的孩童变为成熟稳重的大人。是怎样的风雨塑造了沉稳多情的我们？

    风儿吹着我们，那一朵朵薰衣草散发着淡淡的芳香。

    风提着一朵花走了，远远地还能听见花灿烂的笑声。

    风儿吹着我们，记忆的星辉是否还在潺潺流动？我愿意以心灵做笔，天地做幕，搅合星辰，作为浓浓的墨汁，携百花之芳，写一首暖暖的歌，装点我们亘古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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