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于静--读蒋一谈的《栖》
(2012-06-04 15:5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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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乐享书香 |
手捧蒋一谈的《栖》,还没翻开,就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欣喜,封面如同铅笔画一样的质感,一个女子后侧面的肖像--白晳的颈和隐约的云鬓,微微突出的锁骨传递着主人公隐忍的渴望。仿佛打开这本书,就能看到主人公的面庞,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有着怎样的渴望?
在读《栖》之前,就已经看到很多评价夸这本书封面好看了。或许这好看恰恰在于它的含蕴,在于它的静逸。那个迷一样的女子,你准备好了与她来一个倾心长谈吗?
《栖》是蒋一谈先生的一本短篇小说集,说它是短篇,却又似乎长了些,这重要吗?一万到两、三万字展示一个女子内心的故事,用得着限制篇幅吗?随着主人公的心路历程走过来就是了,管它篇幅的长短。可实际上,当随着蒋一谈那些文字的流动读下去的时候,哪一篇不是让人忘记了外在的形式,读者如何能不被作品流动的内涵所裹胁,深入主人公细腻的内心世界,随之触摸生命最安静、最敏感、最隐秘的部分。
《茶馆夜谈》的主人公是女儿,又是她的单亲母亲,母亲把全部的爱倾注到女儿身上,便无法再容纳另外一个人,于是,相依为命的母女又会成为互相的感情羁绊。如何走出生活的惯性,有时是需要勇气的。蒋一谈把一个半辈子的难题化解于一场茶馆夜谈之中,你是否能感受到那种呼之欲出的希望和勇气?
《另一个世界》的“遇见”,一个在德国旅行的中国女记者,偶然遇见一个犹太人,他的祖母在二战期间曾流亡上海,得到过中国人的帮助。女记者无意中遇见了老祖母一辈子念念不忘的感恩。人的一生或许是一个流动的河流,可能会遇见不同的境遇,变易、有欲、有为、刚健,轮流在生命中上演,然而恰恰在动中,才能照见静的可贵。那恒常的感恩犹如金子一样闪光。
《林荫大道》的主人公是历史学女博士,是保姆的女儿,碰巧母亲做活的那家人外出旅行,女博士得以在母亲做活的主人家中请男朋友吃便饭。然而,母亲可以面对不同生活状态随遇而安,女儿能吗?她的男朋友能吗?那深而远的林荫大道会把不同的人带到哪里?
《夏天》讲述的是一个单亲母亲的故事,她可以适应一个人带孩子的辛劳,却如何解决渐渐长大的儿子缺乏男性阳刚之气的问题?在帮助单身父亲照顾婴儿的过程中,她找回失落的柔软,却能否不丢掉卓然独立的个性。只有当一个人无欲、无为、柔顺,才能真正听到内心的声音。
《驯狗师的爱情》中的女驯狗师没有跟她邂逅的艺术家去流浪,并不是说她没有勇气改变生活的惯性,只是人生在世,本就有太多的羁绊和牵挂,大家可以互相尊重,互相欣赏。在内心最动荡的时候,或许也会发现内心深处最静谧的那个瞬间。
《温暖的南极》写一个第三女人生命的悸动,无关道德,无关善恶,无关名誉,只是一段阅读,激荡起生命的关照。“悲剧使人净化”,然而这净化却需要付出代价:那就是剥开赤祼的内心,面对自身的欲望,只有直面内心,才有觉醒的可能。然而,这又是极其危险的,犹如登山,你攀的越高,越是如履深渊。
《疗伤课》是最极端的,我甚至边读边摇头,蒋一谈,你怎么可以?把那样一个纯洁的女孩放到这么残酷的现实当中,让她受到非人的虐待,又让她产生非凡的勇气?!不,这样写太苛刻了。
然而,接着读蒋一谈的后记《遇见》,我又找到了那种“静”。在情绪动荡之后,在最“动”的时刻,反而最容易关照到“静”的本质。老子早就告诉我们,静才是生命的根本。《老子》说“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而在周敦颐在《太极图说》中说:“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蒋一谈的小说带我们在起伏动荡的情绪中回复到心灵的本体。
遇见你,是为了遇见自己,栖于静,是为了栖于心灵。我释然,蒋一谈把主人公放在各种各样流动的生命境遇当中,照见恒常的静。
蒋一谈之前有两部短篇小说集的广告语都是“浮躁的年代,读安静的小说”。看来,带给读者一份回归心灵的静,本是蒋一谈一贯的主旨。
蒋一谈自己的经历或许也是如此吧。最初认识蒋先生应该是在他最“动”的时候,作为一位成功的民营出版人,蒋一谈带着他的“读图时代”正推动着中国阅读方式的革新。蒋一谈能找到如此震撼的图片做封面不奇怪了吧。
我还清晰的记得与蒋先生坐在工会大楼旁边的餐厅里共进午餐的情景,四方脸,因为削瘦而更显得棱角,因而更透出坚毅与隐忍的力量。明亮的阳光透过大玻璃窗照在他的后背上,显得生动而充满活力。
那时的蒋一谈,思维活跃,行动敏捷,从单纯的摆弄文字到拥有巨大的图片资源库,蒋一谈给我的印象是雄心勃勃,而书脊上印有“读图时代”图标的书确实一度占据着各大书店的显要位置,我自己就买了不下百本“读图时代”出版的书籍。
可是,有好一阵子了,可能有两、三年吧,忽然就没有了蒋一谈和“读图时代”的消息。再后来,就是蒋一谈象一匹文坛黑马一样杀出来,接连出版了极具冲击力的短篇小说集。--曾经是以民营出版者来看蒋一谈的,其实,他本来就是属于文学的。早在二十年前,蒋一谈就曾经辞了出版社的公职,专事写作,并曾经出版了三个长篇小说。再往上回溯到蒋一谈的大学时代,他本来就是一个文学青年。或许蒋一谈做了十几年出版,本来就是说为了他的文学。
于是,在出版业的惊涛骇浪搏击之后,蒋一谈悄然回归,静得让人找不到他,他积聚了足够的力量,重新回归文学。因为,蒋一谈心目中的文学,具有回归本质的力量。“文学说到底是虚幻的,但在我看来,它比另一种所谓的‘现实’不知坚硬了多少倍。文学的本质就是一个人寻找回家的路。”
在动的命运中搏击,才能让心灵于刹那间呈现;栖于静,反而更清晰地看到生命的流动,反而更清晰地听到生命的呐喊。这正是读《栖》的瞬间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