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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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一方李健诗经邓丽君叶塞尼亚 |
还是李健,他的《在水一方》。
和上一篇说的《贝加尔湖畔》不同,这首歌的词曲都不是李健的,原唱也不是他,翻唱过的也不止一人两人,其中的邓丽君版更是早已蜚声。但,李健却赋予了这首歌全新的视听感受。
在水一方,原是《诗经.国风》里的一篇,《蒹葭》。蒹葭,芦苇也,最普通最寻常的水草,常被文人用作自谦。
《蒹葭》是诗经三百中最美的诗篇之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因相思在水一方的伊人,诗人“溯洄从之,路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首三千年前的诗歌,为什么至今被人时时吟诵,传唱不止?
相思之苦,是诗歌永恒的主题之一。但古诗歌中写相思的,却鲜有超越《蒹葭》的,何也?皆因可望而不可即!甚至,连望也不可及。想想,该是何等悲凉。
女作家琼瑶为她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写了同名主题歌《在水一方》,以优美优雅的诗句用这首古诗译作了歌词:
虽然译作了白话文,但古诗虚化和空灵的意境却丝毫没有减弱,就像大写意的水墨画,就像印象派的室内乐,歌词中除了水边芦苇,一切都虚化在茫茫白雾中,就连在水一方的伊人也是依稀仿佛。这样虚化空灵的笔法,给人留下淡淡伤感,更留下无尽遐想,所谓弦止而余音在耳,文止而余情不散。这也正是这首诗、这首歌的魅力所在。
歌曲问世后,除了原唱江蕾,还有众多著名歌手翻唱,如费玉清,高凌风,许茹芸等,但流传最广且最具影响力的,一是邓丽君,一是李健。而两者风格迥异。
邓丽君的歌声柔情似水,音色与婉转悠扬的曲调完美地结合,体现了歌词中“绿草苍苍”、“白雾茫茫”的如画般的梦境。就在这如画的梦境中,“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它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不仅着墨很淡,而且还要用清水将墨迹进一步洇开,似有, 还无。
如果说,邓丽君的演唱以柔美见长,那么李健的歌声则更显清澈而悠远,犹如高原的冰川融水,垂挂在高高的山巅,垂挂在遥远的天边。
李健的音色,空灵、雅致、脱俗,听上去非常舒服,气息把控的也很稳,不飘,歌声不像风筝那样随风飘荡,倒是像乘着山间上升的气流翱翔的山鹰,稳健的盘旋着,向上,向远方。
李健的音质没有美声男高音常有的金属质感,那种质感,华美,闪光,锐利,李健不是,他的音质是一种类似醴陵薄胎陶瓷的质感,清脆,有点儿透亮,有点儿温润,玉质的。这是君子的品质:清冽,宽广,又有些寂寥。
所以,对比邓丽君和李健,你就会发现,邓丽君的歌声轻柔的在你耳畔萦绕,李健的则是苍凉的在你上方远方鸣啸;邓丽君唱“在水一方”,李健则唱“我欲溯流而上”;邓丽君唱的是水中伫立的佳人,是水墨丹青的工笔佳丽,李健唱的是水边徘徊的诗人,是泼墨写意的悲凉惆怅。在李健大写意的“笔下”,所有的都是空幻的:佳人在哪儿,年轻漂亮吗,为什么在水一方,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可能是逃离汴梁的绝世佳人,可能是临水而居的渔家姑娘,也可能是白衣飘飘的英俊少年,更可能,谁也不是,只是徘徊的诗人情感的空旷无依。
这个水边徘徊的场景让李健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很像同样徘徊在水边等待美丽的吉普赛女郎叶塞尼亚的军官奥斯瓦尔多。于是,毫不犹豫的,李健把已经成为经典的《叶塞尼亚》主题音乐完整的搬到这首歌曲的间奏中,先是用他清亮的嗓音“啦啦啦”的唱出,而后,稍作停顿的,刘卓那波澜壮阔的钢琴和靳海音弦乐队颂歌般辉煌的小提琴齐奏就轰然奏响,这激动人心的全奏让现场评委的孙楠几乎一跃而起。
在乐曲的最高潮,乐队戛然而止,两秒钟的静默,李健苍凉无助的歌声拔地而起,“我愿溯流而上”。因为是无伴奏,李健唱的自由酣畅,那个本已是全曲最高音的“我”字,李健又给延长了两拍,让“我”尽情宣泄。但虽宣泄,却仍压抑,这个“我”强劲唱出却又迅即转弱,这样强后即弱的处理,把作者的绝望和压抑表露的淋漓尽致,终于让现场的听众摘掉眼镜,掩面而泣!
宣泄过后,心里空了,气息弱了,只有不离不弃的钢琴陪伴他低吟浅唱,不再徘徊求索,不再跌宕起伏,一切重又归于虚空,重又回到“白雾茫茫”的宁静。歌声越来越轻,气息越来越弱,尤其最末一句在水一方的“一”“方”二字,气若游丝,声若呜咽,把你带入恍惚。但,气息虽弱,却不飘不浮的平稳而踏实,;声音虽轻,却韧性而执着的保持着应有的厚度和质感,歌曲结束了,声音还承托着情感稳稳前行,直到你回过神来。真所谓弦止而余音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