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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云山印象-我的东北知青生活 |
写云山印象,主要不是因为云山的山山水水有什么与众不同,而是因为有了在云山的那段难忘的经历,特别是那些曾经一起生活的人。因此,我可能会更多的提到一些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我首先要提到的是纠子。
纠子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所以我可以说出他的大名,他叫商振明,齐齐哈尔知青。纠子应该是他的字。他们黑龙江的小伙子大多都有这么个字,比如过子、彪子等等。这个字与他的名字无关,也不是小名,小名是家里人小时候叫的,而字是家里外头人都叫,且成人以后也始终伴随的。纠子和我住一个宿舍,他赶牛车我放马。他大概有一米七几,大眼睛,厚嘴唇,长得不帅,跟人也不是那种很随和,很有亲和力的。但我感觉纠子对我很好。之所以说感觉,是因为他对我好是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好。他从来不会对你说怎么怎么样,也从来不会在路上和你勾肩搭背的,你只能微微感觉到后背有他关注的一点点热度,可你回过头去,他的眼睛并没有在看你。他会很不经意的说:“我去团部,要给你带点儿什么东西吗?”或者“去六连吗,我正好要赶车过去。”但有一次,我痛彻的看到、触到、感觉到他对我的那份深深的好。
那年五一节的前一天,我病了,感冒发烧躺在床上。纠子给我端来病号饭――一碗烂面条子,扶我起来让我吃,我吃了几口,实在不想吃,他放下碗,没说什么就出去了,也没问我想吃什么,甚至没有摸摸我脑袋看我烧不烧。第二天放假,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不想动。上午十点来钟,纠子拎个水桶回来了,冲我一笑,我低头一看,桶里是半桶鲫鱼。原来一早他上云山水库摸鱼去了。五一前后的水库刚刚化冻,水里都是冰碴子,鱼在水里是僵的,一摸一条。可那水太凉,人下到水里不是觉得冷,而是火烧的感觉,进而就是疼,轧骨头的疼,那种疼一般人受不了。可纠子手里拎着足足半桶鱼呀!你知道,那时我心里感到的不是暖,是疼,是一样的轧骨头的疼。这种感觉至今都在。
75年以后,我回了北京,他回了齐齐哈尔,逐渐失去了联系(那时候家里一般都没有电话)。83年12月下旬,北京知青维平突然通知我,说纠子来电报要到北京了。但当兴奋的我赶到车站时,接到的纠子却让我大惊失色:人已经瘦的脱了形了,不能走路、是被亲属架着下的车。原来之前纠子得了结肠癌,作过两次手术了,这次复发再上手术台,大夫说很可能下不来了。纠子立即翻身下了手术台,叫人买了车票,要到北京来再见我们一面。想不到和一直想见的纠子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纠子见我难受,就淡淡的一笑,安慰我说,没事儿,见着你们我就很高兴了。第二天,我们带着纠子到了肿瘤医院,那时候外地人到肿瘤医院看病,必须有省卫生厅的转院证明才行,我们上哪儿去搞。我们急的乱窜,最后闯进院长办公室要跪下求他。可能是被我们感动了,院长破例同意给挂个号。结果当然是确定的:肿瘤晚期,不能手术。由于来之前,纠子已经粒米不进了,连喝口水都吐,我们只能联系了街道医院给他输液。走的前一天,我买了瓶红酒想再最后喝一回。我的酒伴着泪咽下,他的酒只在唇边蘸了一下。送他上的火车,那感觉就像亲人落水,抓住了一个手指,却无力把他拉上来,眼睁睁的看他从自己手中慢慢的滑脱、沉没。十几天后,知道他去世了。后来听其他人说,纠子回城后找了个工作在砖窑,工作很累,后来好了一些,可家里人对他不好。也许,他这样走了是一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