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  蔽（组诗）

□小  米

 

 

习惯

如果消逝  就在一缕

烟雾中消逝  如果留下  那就

留在一张清白的纸上

 

习惯了无言  无声  无影且无形

习惯了退隐  这不是我的状态  这是

生活的状态

 

一朵启蕊的阳光

看见我  忽视了我

我已习惯被灯光阅读  被夜色收藏

我已习惯了不醒目  不明亮

 

我要推倒这些

包裹我的易碎品

但不是现在

 

这条路

这条路上堆积着

记忆和人事  曾经波涛起伏  曾经汹涌

我已不能再现往日的繁华  我只是

在这条路上  用寂寞

一寸一寸  丈量着旅程

用我的守旧把我填写在

无边持久的忍耐中

 

在花丛里  世界如此广阔  人民无比幸福

色彩了他们的生活与前程  可是

总得有人思考  有人想象

总得有人  看上去  似乎无用

 

像蛇一样

拨开疯狂的荒草  我无语

继续潜行

 

琵琶行

一根弦敲碎了夜色

一种倾诉  欲说无声

 

手指抱成团  握成拳  又张开

在弦上舞蹈  留下的

是声音  不是脚印

两根弦是平行的  彼此吸引  永不相缝

两根弦的距离抬头就可看见

算不上遥远

 

在弹拨中  弦想

靠近  贴近  但是

它们绷得太紧了  不得不日复一日地

回到原来的位置

在表面上保持平静

在内心里波涛汹涌

 

回音在弦与弦之间  穿梭  往返

它们秘密织造的坦途

在现实里  反复地  坍塌  沦陷

 

音符如浪花

凋零在广阔无边的透明中

 

我的父亲母亲

吃完夜饭  父亲撂下碗

起身去串门  这是他风雨无阻的习惯

母亲留在家里  洗碗  涮锅

用涮锅水烫猪食  喂猪

用稻草根或玉米秸秆  煨炕

做完这些  母亲坐在火塘边

斜靠在墙上  一边烧开水  一边烤火

起初  火很热烈  后来  火很无奈

最后  火恋恋不舍地  灭成了

一堆冰冷的灰烬

先是烧水的铝壶  接着是火塘和

母亲的体温  所有这些  慢慢地

相跟着  都冷了

凌晨一点或两点

父亲回到家里  不用点灯

他直接走到火塘边  在黑暗中

叫醒熟睡的母亲

一同去卧室

他们悄无声息地  在炕上躺下

这一天  他们终于用完了

 

有感

一块石头  你搬了

它才动

如果搬不动它  这是因为

石头的体重  比你的力量还要大一些

 

这世上  有些东西

比石头还要重许多

比如房子  家  比如爱与不爱  恨或不恨

我想搬它们  搬来搬去  但搬不动

我如果不搬  它让我看见  然后垂涎

又有什么必要呢

 

我看见很多石头  一直呆在出生地

我知道有人试图挪开它

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原载《鸭绿江》上半月刊2011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