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诗篇(二)

                □小  米

 

 

 

    云层上面自有晴朗

天总是阴着  要么

堆积着乌云  要么在下雨

阳光普照的日子总是很少

如果渴望飞翔  就不必等待晴天

在云雨里穿越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壮美

云层上面自有晴朗

他们在云雨之下仰望你的舞蹈

仍在擦拭翅膀

仍在等待  而你早已尝到

飞翔的快乐  逆流而上的快乐

这些都是看天的人

所不能体验的

 

    什么是黄金

那些身无一物的石头

在山下穷得一句话也不说

那些兜里装了很多金币的树认为

只有自己才有资格

在风中说话

它们夸夸其谈  秋风觉得

该到清静一下的时候了

再大的树也没有什么是

应该向人炫耀的

风把叶子一片片摘掉  它让树

穷得皮包骨头

连一件御寒的衣服也穿不起

现在  看看那些石头吧

冷也好  热也罢

它都一声不吭

树都死了  砍了  烧成灰了

石头还是一声不吭

它的身体是矿  它自己就是黄金 

 

    不飞

一只鸟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叫

我听见它的声音  我还知道

它有翅膀  可以飞翔

我更加知道

它还有不为别人所洞察的寂寞  有一双

善于跨越但不经常使用的爪子

它从不掠过树木  山脉  河流

它住在简陋的巢穴里

守着自己的父母和儿女

哪儿也不去  看见它的人

都为它那一对豪华的翅膀被搁置而惋惜

但人怎么能明白  不飞仅仅是

鸟儿热爱身边  更甚于远处

 

    慢

一个声音在奔跑  是因为

发出这个声音的那个东西在奔跑

还因为声音本身  也在奔跑

奔跑加上奔跑  构成二倍的奔跑

所以它在风驰电掣地来时  也在

风驰电掣地离开

往往是这样  那些

来得快的  去得也快

我不想有如此的下场  我想

慢一些  再慢些

我想从容地出现在你的耳朵里

再缠绕  再回响

让你抠也抠不掉

 

    一样

窗外太安静了

没有行人  没有鸟  连风也没有

树一动不动  花草

都好像在聚精会神地  准备着听讲

在窗子里面

我一动不动

窗帘  床  电视机和椅子

一律一动不动

我不想发言  当然也不是

为了听谁讲话  才在这儿  才这样做

我明白我周围有众多渴望鸣叫的

渴望成长的  渴望被人坐的  还有渴望着

被看见的  被打开的  被依靠的

……在此刻

它们都跟我一样

 

    这大地

这大地太潮湿了  太暗了  它一定

藏着些什么  掩盖了什么

它一定接纳了许多不为我知的东西

它不想拿给我看  不想坦露  展示

这大地拥有太多的往事  太多的记忆

太多的干旱  泪水  乌云和雷霆

这大地在我脚下  那么平静

它从不站在我的头顶上面

因为它并不是为了仰望而存在

这大地坚定不移

是它给了我前进和寻找的双重理由

 

    画外音

秋天陷落得越来越深  难以自拔

虫子设法向房间里飞

跟我目的相同  它也想回避步步紧逼的寒冷

秋风秋雨长驱直入  先攻占户外

然后一步一步  逼近室内  逼近内心

如果还不拿出看家的温暖来

与它们对抗

又怎么能在尾随而来的冬天

还长自己的叶子  还开自己的花  并且

让果实替我隐瞒

这一生经历过的

所有坎坷和痛

 

    这些头也不回的人

当别人做梦  我正在清醒

当别人起床  在我做梦的时候

他们已干下许多碌碌无为的让我也感到

目瞪口呆的事情

再也不能谁了

我必须干涉他们

我看见这些头也不回的人

脸变形  声音变调  表情夸张僵硬

我欲叫住他们  我张开嘴

发出的不是声音  是唇语

我的手拉不住他们的手

他们的手鱼一样滑

我的脚制止不了他们的脚

他们的脚像空气

明明在赶路  又好像不存在

我急得手舞足蹈  大喊大叫

期望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仿佛看不见我  听不见我

他们一点也不在乎我

我砸墙  发觉墙是软的  像海绵

我欲破门出去  门跟橡皮一样

把我弹回床上

我束手无策  急出一身冷汗

……终于醒来

发觉

不过是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