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莲塘浮生——福建闽侯程氏家人传说（214）

（微信读书上有机器人朗读的本书音频，欢迎收听）

【逢周一、周二、周三发布】

 

二一四，福州也有狠角色

 

话说，1922年，福州南台三保来了个上海人，董雷佑。

他被他的老板从上海派来福州坐镇，采购闽北原木，通过海路运往上海。

在福州，董雷佑的工作其实蛮省心。

他是买方代表，手上的钱大把大把。

他要买的木材，闽北山区大把大把。

他又结交了像林景才这样的可靠的木材中间商，业务方面一帆风顺，在上海的老板时常赞许有加。

工作省心，又一人在外，董雷佑过着安逸饱暖的幸福生活。

饱暖思淫欲，才36岁的董雷佑免不了要寻花问柳。

他住的地方南台三保双杭一带，那时号称福州的十里洋场，白面厝（妓院）林立，方便得很。

寻花问柳这种事，在那个时代不是个事。

只要不嫖出花柳病来就行。

嫖出花柳病来拿钱治好也没事。

可是，董雷佑寻花问柳不够，还玩起了踏雪寻梅偷情游戏。

明代那位写了“三言二拍”的冯梦龙老师讲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董雷佑抛妻别子一个人到福州，省掉了妻妾婢3道程序，直奔娼妓而去，却还想着去够最上面的那个偷？

其实，他也不是去偷，是人家送上门来的好事。

话说，董雷佑在南台三保租住的那间大宅，是一座两层小楼。

这座楼，除了房东夫妇和他们的两个未成年孩子之外，有4个租客：董雷佑、美女马小姐、一对新婚夫妇。

4个租客租下3间房。

董雷佑住在一楼的一间大房里，他楼上是那个美女马小姐，那对夫妇住在后院的一间小屋里。

马小姐大约十八九岁，长得白白净净，皮肤非常好。

董雷佑觉得，马小姐的皮肤，就像郑曼陀月份牌摩登美女的皮肤那么白。

郑曼陀是百年前上海月份牌广告画的集大成者、代表性画家。

马小姐留着那时候女学生喜欢的发型，现在的叫法是，“精灵短发”，跟郑曼陀一幅月份牌的摩登美女一样。

还一个，马小姐不显胸，属于小巧玲珑的，又跟郑曼陀月份牌的摩登美女一样。

那时候，美式波霸美女在中国还不时髦。郑曼陀的月份牌美女，不管是古装的还是摩登的，多数都是平胸。偶尔出现一些不平的，也只是略有起伏。

跟那时候的大多数中国男人一样，董雷佑也喜欢这种美女。

三保这一带非常繁华，繁华地带的房屋租金很贵自不消说。

董雷佑有钱，租大房很自然。

可是马小姐年纪轻轻就跟他一样住大房就不简单了，人家那对夫妇都住不起大房呢。

怎么回事呢？

不用多想，董雷佑就知道，人家马小姐有人养着。

夜里，董雷佑常听到楼上有他一听就明白的那种成年男女做游戏的声音。

后来，董雷佑看到了马小姐的男人。

很出乎他的意料。

董雷佑原以为养得起十八九岁美女的，怎么也得是个中年男人吧，没想到，马小姐的男人是个20出头的大帅哥。

这不是包养，人家这是谈恋爱啊。

真的是谈恋爱，马小姐跟那小伙子是在谈恋爱。

可是董雷佑住进来半年之后，发现马小姐的男朋友来得少了，而且越来越少。

好几次，董雷佑听到马小姐跟男朋友吵架。

好几次，董雷佑听到马小姐一个人在楼上哭泣。

终于，1922年秋天的一个夜里，董雷佑的好事来了。

那天下大雨，董雷佑哪儿也去不了，一个人在屋里喝法国白兰地，听留声机，荀慧生的《贵妃醉酒》。

 

京剧《贵妃醉酒》讲的是杨贵妃一天内失宠的故事。

头一天，她的李三郎跟她约好，要她在百花亭设宴，两人一起赏花饮酒。

第二天，杨贵妃先到百花亭，督促备齐御筵。

可是，左等李三郎没来，右等李隆基没来，等啊等，皇帝没来。

陪侍的高力士和裴力士两个“力士”见娘娘等得辛苦，就实话告诉她，皇帝去了西宫，临幸江妃去了，爽约了。

“酒席好办客难请”，皇帝不来，老娘自己吃喝。

借酒浇愁愁更愁，杨贵妃把自己喝了个烂醉，哭哭笑笑，疯疯癫癫，不管不顾，跟高力士、裴力士两个太监调情。

虽然太监不能行人事，可好歹是活人啊。

凄惨。

就在这时，董雷佑的梦中情人马小姐，梨花带雨出现在他的房门口。

马小姐的“三郎”爽约了。

不是爽约，是不约了，他抛弃了她。

她在楼上，隐隐听到楼下的老董在听《贵妃醉酒》，把本来就在哀怨自伤的她，推上了悲泗淋漓的顶峰。

她跟杨贵妃共情了。

她下楼来，见老董的屋门敞开着，就直接进屋，对老董说：“我要喝酒。”

老董中邪了一样，一句话没有，就把自己手中的半杯白兰地递给了美女。

美女接过去，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她把酒杯递给老董，说：“再来。”

老董乖乖地把酒杯接过去，放在桌上，抓起酒瓶往酒杯里续了小半杯。

美女走过来，自己抓起酒杯，又一个仰头，又一个一饮而尽。

老董的留声机里，荀慧生的杨贵妃唱着：“人生在世如春梦，奴且开怀饮数盅……”

美女马小姐跟着留声机唱了后一句：“奴且开怀饮数盅”。

她把喝空的酒杯往桌上一放，说：“还要。”

老董不给续酒，还把酒瓶收到床头柜里去。

他怕她喝醉了在他这里撒酒疯。

美女不干了，说：“给我，我要。”

说着就往床头柜走。

老董拦着她，不让她走近床头柜。

美女推开老董，直奔床头柜而去。

老董起了坏心，就走到门口，把门关上，拴好。

回过头来，就见马小姐拿着那瓶酒走向桌旁，要给自己倒酒。

老董过来，夺过酒瓶，放到桌上，转身就把马小姐揽了过来。

马小姐就软在他的怀里……

董雷佑头回体验到什么叫“妓不如偷”。

“偷”，比妓妙多了。

无可比拟。

“偷得着不如偷不着”，鬼啊，偷不着有什么好的？

过去在上海，跟老婆孩子住一起，家里没有旁人，他没有这样的艳遇机会，从来没想过去偷。

寻花问柳是少不了的，但那只是解决动物本能上的尝鲜需求，没有任何“心灵碰撞”。

而他跟马小姐，有情人相思那种感觉。

有时候只一天不见就想得慌。

有时候想到夜里又要相会，36岁的他居然会心头鹿撞。

36岁的男人，成熟而强壮。

18岁的女人，鲜美而水灵。

董雷佑和马小姐之间的成年人游戏，迷死了他们自己。

治愈失恋最好的办法就是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就这样，马小姐换了男朋友，展开了新的恋情。

老董比起前任不知道强了多少。

各方面都强很多，包括床上运动。

到了年底，马小姐的前任发现了马小姐跟老董的事，怒不可遏。

他要杀了董雷佑。

是他抛弃了马小姐，用现在的话说，是他劈腿，他还生什么气？

马小姐跟老董好，他管不着。

不不不，他可不是一般人。

景晟木行的老板林景才跑来找董雷佑，说：“麻烦了，麻烦了，你很麻烦了，有人要杀你。”

林景才一五一十地告诉董雷佑，说马小姐的前男友是福州城里有名的狠角色，黑白两道通吃。

程老汉一再说过，福州人温和、不好勇斗狠，怎么又有狠角色呢？

凡事都有例外。

马小姐的这位前男友就是例外，是福州少见的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