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莲塘浮生——福建闽侯程氏家人传说（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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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夫妻角色翻转

话说，福建省闽侯县甘蔗镇33岁的农民程由刷婚后第八天就对自己16岁新娘雷氏坦白了自己有一笔“巨款”，33元大洋。复习一下，1920年代，一块大洋可买大米80斤。这笔“巨款”本来由父亲本銎保管，本銎去年（1919年）过世之后，由刷就觉得自己常不在家，钱放家里不安全。他想来想去，想到了跟他最亲近的堂侄子、发小天刻，他家里有人在家，他的母亲，一个小脚女人，日日着厝（在家），把钱放在她那里最安全。

由刷找到天刻，说，我有仂囝（一点）钱倚（想要）囥汝奶（你妈妈）许边。

天刻说，不使其，我无做。（不行的，我不干。）

由刷不悦：干乜势不使（为什么不行）？

天刻说，我惊不保稳。

1919年，由刷32岁，天刻21岁，大家早都是大人了，不再是孩提时代，想的事情复杂多了。

由刷问：怎样不保稳？囥汝奶（你妈妈）许边第一保稳。

天刻：俪是（若是）拍荡（丢失）去怎样做？我载不起（我承担不起）。

由刷一听，发了狠，说，俪是拍荡去，我无怪你。

……

最后，由刷软磨硬泡之下，天刻无可奈何，只好说，我先问我奶（我妈）再讲。

由刷看出来，天刻这是缓兵之计，就“穷寇必追”，说：我共（和）汝齐去。

天刻看看躲不了，只好让由刷跟着回家。他叮了由刷一句，俪是（若是）我奶不做，汝就不使（不用）多讲了。由刷同意。两人一起去了天刻家，天刻当着由刷的面跟母亲说了由刷的请求。天刻和由刷都没想到，天刻的母亲，竟一口答应，说：会使（可以）。她又对由刷说，依叔（由刷是她小叔子），汝将这钱锁清楚再给我。

由刷满口答应，当即回家找了一只带锁的木头枕头，把钱放进去，锁上，再拎上这个木枕头送去天刻家，交给天刻，天刻又交给了母亲。

由刷把钱囥（藏）在嫂子那里，就是这么个来龙去脉。

听完这些，雷氏的最后一个问题是：“汝有只侪钱（你有这么多钱），无给我讲，汝怎样拍算（打算）？”

由刷回到：“仱（现在）不是给汝讲了？明旦（明天）转厝（回家）锁匙交给汝。”

由刷交权了。

就这样，结婚8天，16岁的新娘雷氏，用舍掉自己手镯脚镯的肝胆（仗义）之举，赢得了她丈夫由刷的敬重和折服，使他主动交出了家里仅有的那点“巨款”的管理权。由刷内心的想法是，她二话不说就把手镯脚镯贡献出来，何止是为了她自己回娘家有面子？那是为了顾他程由刷的面子，是要跟他程由刷同甘共苦的意思。

应当说，由刷运气好，娶了个好老婆，捡到了宝。

老婆好不好看什么？看她是来帮你省钱的还是来帮你花钱的。

好女人一旦嫁给一个男人，就会跟丈夫同甘共苦。她绝不会来败他的家，并且不会让任何人来败这个家。

在这个父权社会，处于服从与被支配地位的女子，是通过跟一个男人结婚，成为他的配偶，从而获得跟这个男子平起平坐的机会。女秘书嫁给老板就是这个道理，通过嫁给老板提拔自己成为老板娘。就像脱口秀演员李雪琴在其脱口秀演出中说的，“还‘雪琴’！珍惜这段时光吧，过几天你得管我叫‘老板娘’。”

如果不是嫁给由刷这个比自己大了17岁的、自己父辈的男人，雷氏在这个年龄段的男人面前永远是晚辈。而她8天前嫁给了由刷，立马就变成由刷的同辈人。8天后的此时此刻，在霍口、在雷氏的外家厝（娘家）、在雷氏儿时的闺房里，当由刷说完“明旦（明天）转厝（回家）锁匙交给汝”，就从这一刻开始，由刷和雷氏的角色翻转了。比由刷小了17岁的、由刷孩子辈的小妻子，就在那一刻变身成由刷的妈妈，成为日后这个家庭的主宰。日后，雷氏就是由刷生活旷野里的路标，引导着他走向幸福。

雷氏心里很满意，嘴上却说：“俪（若）不是今旦（今天）汝讲漏嘴，汝会肯将这锁匙交给我？”说着，她在由刷大腿根上拧了一把。

没想到，这却激起了由刷阳刚的反应。由刷先是被拧得痛，喊了一声“哎哈”，紧接着，就像是被雷氏的这一拧拧到了开关似的，他一个翻身就扑在了雷氏的玉体之上，就要策马扬鞭。

雷氏向上抬起她光洁白皙的两条胳膊，推挡着由刷的肩膀说：“复（又）来？！此刻（刚刚）才才做，仱复做（现在又做）？！”

由刷也不言语，只管要做。

雷氏的两手改成抚摸着由刷的脸颊，温存地说：“暗了（晚了），起身去食暝（吃晚饭），今哺再做会使不（今夜再做行不行）？”

说这些话哪里拦得住一个33岁的新婚猛男？说时迟那时快，33岁的由刷已经策马扬鞭，长驱直入。

16岁的新娘雷氏瞬间又被点燃……

真叫一个热血沸腾，真叫一个风驰电掣。

……

十几分钟之后，一切重归于平静。

门外，雷氏的弟弟在喊：“依姐、姐夫，食暝了，人客都来了。”

雷氏回声说，“就来了！”

再过十几分钟，由刷和雷氏就出现在了摆好了酒席宴的堂屋。

他们看到，昨晚来吃酒的亲戚，全都再次到场。

而亲戚们看到，雷氏打扮得齐齐整整，戴好了所有的银首饰：银凤冠、银钗、银腰带、银耳环，当然，还有那失而复得的银手镯、银脚镯。

雷氏的弟弟，故意对姐夫说：姐夫，汝复讲我姐手镯脚镯给汝使去了（你又讲我姐的手镯脚镯让你花掉了）！

由刷很会意，忙说：我蜀暝倚讲畅，本底讲畅讲完着变马法，底呢晓食酒食醉去，马法无变，变去马脚。（我昨晚想开玩笑，本来开玩笑后要变魔术，哪里晓得喝酒喝醉了，魔术没变，变成马脚。）

雷氏的弟弟问：姐夫，仱（现在）汝怎样做？

由刷说：罚酒，罚酒！

雷氏的母亲带着笑责骂到：“固底做畅，固底不惊，固着食酒！（还在开玩笑，还不怕，还要喝酒）”

雷氏接过母亲的话，对由刷说：“罚酒着（要）罚，罚几杯就是，不通多食（不要多喝）。”

雷氏的父亲开心了，招呼客人们：食酒，食酒！多食两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