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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莲塘浮生——福建闽侯程氏家人传说(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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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程由刷酒后乱性
闽侯县甘蔗镇青年贫农程由刷的新婚生活真叫一个大起大落:新婚头两天,甜蜜。第三第四天,孤凄。第五第六天,甜蜜,第七天,孤凄。古话说,“莫骂酉时妻,一夜受孤凄。”酉时指的是下午5点到7点这段时间,酉时骂妻,夜里就会孤凄,因为老婆会跟你怄气,不让你上床。但是由刷不仅没有在酉时骂妻,其它任何时辰,他都不曾骂过老婆。用现在的话讲,老光棍娶了个二八佳人,他怎么舍得骂?由刷在新婚第三第四天受孤凄,是因为老婆叫他去置办回门礼,他说没钱。第七天受孤凄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是跟这回门礼有关。
第七天就是他陪着老婆雷氏回她的外家厝(娘家)那一天。从甘蔗到霍口,他们走了一天山路,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到了地方。本来都好好的,全家老少都开开心心,直到由刷的岳父“请回门”宴席。
霍口的畲家菜跟甘蔗的农家菜差不太多,烹调方法不外煎炸蒸煮焖炖,食材不外猪鸡鸭鱼之类,还有糍粑、芋头、笋干、咸菜之类。有些菜比较辣,由刷不敢碰,不辣的就都行。
畲乡有谚语说,“无酒难讲话”。岳父拿出自家酿的米酒请女婿喝,这叫“请外婿酒”。
由刷第一次作为这家人的女婿,受到岳家热情款待,感到很开心,开心之后就是开怀,开怀之后就畅饮,畅饮之后就出事。
家酿的米酒有两个特点:一是度数不高,通常就十几度,最高不会超过20度;二是甜口。韩国电影里,女主角喝韩国米酒,皱着眉苦着脸,恨不能捏着鼻子喝,喝下去之后还长着嘴“哈”,实在演得太离谱。这么演,把韩国人的雄风都给演没了。米酒都不能算烈酒啊,拜托!
实际上,这种酒很顺口,稍微有点酒量的人可以仰脖子喝。正因为顺口,也容易喝过头。那天晚上,在岳父的请回门酒席上,由刷喝着喝着就喝多了。他有一点酒量,但达不到酒林高手的水平,平时喝上半斤多米酒没问题,那天喝了不止两斤都!
喝着喝着,由刷只觉得脸红耳热,开始腾云驾雾起来。
话说,一百年前的新婚夫妇,其实同时也是新认识的两个人,互相都不大了解。雷氏看由刷开怀畅饮,起初不大在意,以为由刷很能喝。到后来看由刷来者不拒,谁来敬酒都喝,一杯一杯都是仰脖子喝干,还频频“出击”去跟雷氏的哥哥们、堂兄堂弟们喝,就劝阻他,叫他少喝点。由刷说,我无事,我未醉。
结果偏偏就是有事。
隐约中,由刷听到雷氏的弟弟问雷氏:“依姐,汝手镯哩?”隐约中,他听到雷氏回答弟弟说:“我不记得戴,着(在)甘蔗厝(家)里。”
隐约中,由刷好像听到雷氏的弟弟又问雷氏,“依姐,汝脚镯哩?”隐约中,他听到雷氏回答弟弟说:“也是不记得戴,着(在)甘蔗厝(家)里。”
由刷招呼着小舅子,“汝行(走)过来,我给汝讲。汝行过来,我给汝讲。”
小舅子就走了过来,先叫姐夫喝酒:“姐夫,食酒,啜去(喝了)啜去!”
由刷喝了一大口,望着小舅子傻笑。小舅子问姐夫:“汝卜(要)给我讲乜乇(什么)?”
由刷这才想起来有话要对小舅子说,他大着舌头对雷氏的弟弟说:“汝姐其(的)手镯……变……都变……回门礼……变10头白鲞……30头白鲞……不是,是10头白鲞……30块礼饼、30斤线面……不是,10斤线面……嘿嘿嘿……”
由刷喝醉了,把老婆的嘱咐全给忘了,来了个“酒后吐真言”。
醉酒的朦胧中,由刷觉得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像雷氏的母亲问了一句雷氏:“三妹,当真其(的)?”
好像雷氏哭了。
第二天傍晚,由刷才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个人睡在一个小房间里。他躺在床上看来看去,除了知道这是个小房间之外,看不懂这是哪里。他躺在床上想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自己是陪着老婆回门到了霍口了。可是老婆呢?老婆在哪里?他觉得不妙,赶紧起床。
这时候房间门被推开了,小舅子走了进来,见他起床坐在床沿,就凑到他身边,很神秘地对他说:“姐夫,汝卜(要)死了!”
由刷心里感到非常不安,他问小舅子:“怎样讲?”
小舅子反问他:“汝怎样会屈(在)我房间睏?”
由刷:“只角(这里)是汝房间?”
小舅子:“正是。汝屈(在)我房间睏,我爹不让汝共我姐齐睏(睡一起)。”
由刷越发不安:“乜乇(什么)事计?”
小舅子:“汝讲,我姐手镯脚镯都去换了回门礼。”
由刷难以置信:“我给汝讲这?我俪是(只是)讲畅啊!”讲畅=开玩笑。
小舅子:“底侬(谁人)给汝讲畅?我姐其(的)手镯哩?脚镯哩?”
由刷再次申辩:“当真俪是(只是)讲畅(开玩笑),当真俪是讲畅!”他问小舅子:“汝姐着底呢(在哪里)?”
小舅子说:“伊着伊自家房间里,啼蜀日了(哭一天了)。”
由刷只觉得晴天霹雳,本来他都站起来了,又重重地坐回床上去。
由刷坐在床沿,局促不安地嘀咕道:“死了,死了!”又喃喃自语:“我俪是讲畅,我俪是讲畅!”
由刷有心去找老婆,可是想想她躲在自己房间里哭了一天,就畏缩起来。前几天老婆就啼哭过,他一点办法没有,他不知道如何劝解一个啼哭的女人。他自幼失母,由鳏夫父亲拉扯长大,几十年里没近距离接触过女性,新婚的妻子跟他“做脾(怄气)”、跟他哭闹,他除了惊惶就是无措。
突然,由刷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自家也乱去了。”他对小舅子说,“带我去讨(找)汝姐。”
小舅子才14岁,却少年老成,他对由刷说:“我劝汝不使(不要)去,汝去都是讨骂,不若势(不小心)会讨拍(讨打)。”
由刷说,“无要紧,带我去就是。”
小舅子看看由刷,再问一句:“汝讲真其(的)?汝不惊我姐骂汝?汝不惊我爹拍(打)汝?我通厝(全家)都野(很)嫌汝!”
再复习一下,雷氏的老爸是畲族拳的拳师哦。
情况很严重,用福州话讲,就是“野殆”。小舅子跟由刷并不是很熟悉,姐姐出嫁前他来霍口吃过一次饭,第二次见面就是昨天晚上。看来昨晚一毛钱红包还是颇为管用,能让小舅子这么主动替姐夫着想。再复习一遍,那时候,一毛钱大洋可买8斤大米,一毛钱红包不小了。
由刷很有把握地对小舅子说:“无事计,带我去讨(找)汝姐。”
由刷真能摆平老婆及老婆外家厝全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