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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元稹、李后主等(传记小说) |

她知道,就在她回到北京城的前不久,畹华已携明华姐,于四月初,应日本帝国剧场邀请,率“喜群社”前往日本进行访问演出,成为民国后第一个将中国京剧带出国门的京剧演员。在为他骄傲自豪的同时,她更为王明华感到欣喜,尽管她曾和这个女人争抢过同一个男人,但明华姐的气度却让她深深感佩,所以她由衷希望她幸福快乐,更希望她和畹华一直都能像从前那样如膝似胶、恩爱有加。
是的,在她和畹华爱得难舍难分、死去活来之际,明华姐尽管早就将一切看在了眼里,却始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来没跟畹华为此事发生过龃龉,更没给过她任何难堪,却把所有苦痛与煎熬都打落门牙往肚里咽,默默忍受着那番锥心刺骨的疼,这样娴惠的女子,又怎能让她妒忌得起来?无论如何,现在的明华姐也算是苦尽甘来,除了默默祝福她,除了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和畹华走到一起外,她不知道还能为那个痴心女子做些什么,那么,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们幸福地度过一生好了,能够看着那样一对璧玉般的人儿携手相伴,与之偕老,于她而言,不也是一份莫大的幸福吗?
他是属于明华姐的。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世上,或许也只有明华姐,才是最最适合他的女子。明华姐善良大度、温柔娴淑、心灵手巧、吃苦耐劳,几乎所有中国妇女的优秀品质,都集中体现她一人身上,有这样的女子相伴畹华左右,她又有何可感到遗憾的?抬头,一片暖暖的阳光,暖暖地流淌在心尖,那颗为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就像出茧的蛾伸展着羽翼,令她浑身都感到一种无法言述的舒畅与惬意。
从报纸上发布的新闻来看,她知道了畹华一行在日本得到的礼遇。当喜群社的演员抵达东京时,受到了日本国人的热烈欢迎,除了组织的欢迎人群外,还有许多人慕名自发前来,都想一睹畹华的名伶风采,而各社摄影记者更是蜂拥而至,为了抢一两个镜头,彼此挤得像在打架,以至于畹华一度寸步难行。
日本海关的例行检查,也给予了他们特别优待,许多行李都得以免检,畹华和明华姐被安排住进帝国饭店,其他人都住在帝国饭店所属的旧内务大臣官邸。五月一日,畹华正式在东京日本帝国剧场亮相,首次出演,票价便十分昂贵:特等十元、头等七元、二等五元、三等两元、四等一元,而这段时期,日本歌舞伎座的特等票价不过四点八元。尽管如此,因为畹华出神入化的表演,剧场仍然天天满座,东京的《东京日日新闻》《都新闻》《万朝报》《国民新闻》《读卖新闻》《东京朝日新闻》等报刊,纷纷报道了演出盛况并发表了剧评。
非但在东京受到了隆重的礼遇,畹华在帝国剧场演出取得成功后,又接受《大阪日报》社和《关西日报》社的邀请,离开东京赴大阪演出了两天,剧目分别是《思凡》和《御碑亭》。随后,他又接到以马聘三和王敬祥为代表的,中国旅日商人的邀请,赴神户为华侨兴办的中华戏校募捐义演了几场,所得全部捐给了中华戏校,受到华侨们的交口盛赞。当然,这次义演,也开创了中国演员在国外义演的先河。
那段日子,于北京深居简出的刘喜奎,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梅兰芳一行在日本演出的各种消息。为迅速了解畹华在日本的生活情况,每一个清晨,或是黄昏,与她熟知的人总会发现,她手里必然会捧着一份报纸,于窗下仔细地阅读着,无论是大报还是那些无聊的八卦小报,总之,只要有刊登梅兰芳消息的报刊,她无不一一搜罗。尽管看不到他的面容,听不到他的声音,更感受不到他身体的温度,但凭着那些散发出淡淡墨香的油印字,她仍然能够感同身受,时而为他欣喜,时而为他惊叹,时而为他骄傲,时而为他疯狂,仿佛自己也跟随着他一起东渡去了日本,成为他身边那抹最最绚美的风景。
从报刊上,她还了解了此次畹华在日本演出期间,无论是在东京还是在大阪或神户,无不受到日本观众的狂热欢迎,甚至有人统计说,至少有数十万日本人为之疯狂,除戏院场场爆满外,票价在黑市上更是连连“翻跟头”,达到数倍或数十倍之多。据说,日本的皇后和公主,特地定下第一号包厢,每次看过畹华的演出,她们都会因台上梅兰芳的扮相而自惭形秽。他那悠扬悦耳的唱腔,袅娜多姿的舞态,庄雅恬静的台风,深深地感染了日本观众,一时间,众多日本演员都竞相模仿他的扮相、手势、眼神和舞蹈动作,日本著名的歌舞伎演员中村雀右卫门,就曾在浅草的“吾妻座”,模仿他上演过日文版的《天女散花》,以至于北京的报刊亦有报道说:“名优竟效其舞态,谓之梅舞。”
梅舞?那些身处东瀛的日本人,居然说畹华在京剧表演中惟妙惟肖的舞蹈是梅舞?于他而言,这是多么崇高的赞美与认同啊!是啊,他成功了,不仅唱红了中国,而且唱红了一衣带水的邻邦日本,给中国所有的演员争了光扬了眉,更让她心间充满了无比的自豪。早就知道,她爱的男人不是等闲之辈,亦决非池中之鱼,只要假以时日就必成大器,现在看来,她并没有看走眼,那么,当初她决绝地离去,不就是对他最大的成全吗?看着他在艺术的道路上愈来愈出息,她在为他感到骄傲的同时,亦感到莫大的心安,只是,以后的以后,她还能否有机会与他同台演出,再合唱一出心的恋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