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分类: 元稹、李后主等(传记小说) |
她原是杭州府城好人家的女儿,小字青青,十岁那年迫于生计,流落于秦楼楚馆,成为迎阶卖笑的乐伎,因长得娇小可爱而又机灵活泼,那些仰慕她的骚人墨客,便替她起了个“玲珑”的花名。按理说她自幼出没于风尘阵中,在男人堆里长大,应该早就练就一身八面玲珑的本事,可随着年龄的痴长,昔日的玲珑却变得愈加反应迟钝,所有的应酬能推的就推,实在不能推的才勉强起身随行,尤其是面对那些垂涎她美色的男人,她总会感到彻骨的疼痛,甚至见了男人就会觉得心有余悸,直到长庆二年秋天,他遇到新任杭州刺史白居易,这样的情况才有了改观。
那年的白居易已年届五旬,而她正是风华正茂的二八年华。在他面前,她开始变得丰姿绰约、聪慧狡黠,完全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他已经有了能歌善舞的姬妾樊素和小蛮,那都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就连自诩国色天香的她,在她俩面前也觉得自惭形秽,又拿什么去跟她们在那个才华横溢的男人面前争宠?
汴水流,泗水流。
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
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白居易《长相思》
樊素又站在花下,唱起他在贬谪途中为她写下的那首《长相思》。每当听樊素用悠扬婉转的歌喉唱起《长相思》时,她的心就宛如刀割般疼痛。他长长的相思是留给樊素,而非她商玲珑的,可为什么他还要把她留在府衙侍候?是贪恋她的美色,还是真把她当成了昔日的初恋湘灵?长袖擅舞的小蛮在月下跳起绿腰舞时,曾经不无落寞地告诉过她,现在整个白府,除了她商玲珑,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分享到白大人一点一滴的怜爱了。为什么?小蛮望着她浅浅地笑:因为你长得像湘灵啊!湘灵?她抬起头,百思不解地盯着小蛮,不无忐忑地问起:湘灵又是谁呢?
湘灵是他今生最爱的女人,也是他深埋心底最大的痛。他也曾为湘灵写下另一首《长相思》,可当她缠着他,也要他为自己赋一首《长相思》时,看到的却是他一张苍白无语的脸。他什么也不说,轻叹着,背着手踱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人不知所措地靠在窗下,任泪水洇湿她刚擦过的胭脂。为什么?他说过他喜欢她的,可为什么她连要求他替自己赋一首《长相思》的资格都没有,难道正如小蛮所说,他心里真正爱的女人只有湘灵一个吗?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樊素的歌声响彻小楼,她孤寂的心也冰到了极点。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令自己真正动心的男人,可他却丝毫不曾顾及到自己的感受,又怎能不让她陡然升起“吴山点点愁”的心绪?他到底爱的是谁?湘灵?樊素?小蛮?还是她商玲珑?她百思不得其解,终究只能在夜间流连于寂寥的溪畔,任所有的哀伤都顺着东去的水流飘逝,却又未曾一去不返。
从小到大,她无数次孤孤单单地穿梭在红尘的夜色里,路过旖旎,路过冷清,也曾看到很多故事在夜深人静后上演,却总是猜不到结局,这使得她越发地好奇,难道这人间的悲欢离合还有许多情节是要在白天上演?作为承欢人前的乐伎,她更多的应酬都在晚间,虽然有足够的时间阅尽人生百态,却无法真切地体会人世的冷暖,所以他早就习惯了把夜晚当成白天来过的日子,直到白居易那个款款情深的眼神,穿过在杯盏下的灯红酒绿,义无反顾地落到她不苟言笑的脸上,她冰冷的心才逐渐温暖起来。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她和着樊素的歌声轻启朱唇,将心底的怨恨向着一溪流水低低倾诉。曾几何时,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什么叫情,弄不懂那些比自己痴长几岁的乐伎,在和那些逾窗而入的白面书生悄声话别时,为什么总是哭着不肯撒开对方的衣袖,更弄不懂明明是两个人超越了时空的阻碍,历经辛万苦才走到一起四目相对时却又了无爱意。
“爱情?”她总是瞪大眼睛,不无幸灾乐祸地笑话那些沉陷爱情的女子,“爱情是什么?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吃饭穿衣,没衣穿没饭吃,看你们一个个地还谈什么情说什么爱?”“死丫头,等你遇到那个让你着魔的男人后就知道什么叫做爱情了!”是吗?爱是什么?她不置可否地笑着,随手翻开一个刚刚死去的老乐伎留下的诗书,却看到扉页上赫然写着:爱是心痛。她的眉头不禁皱了一下,瞪大眼睛盯着书页上面的几个大字,到底,心痛会是什么?是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还是没有爹娘的疼爱?她摇摇头,很显然,老乐伎写下的四个字不是在说这些,那她究竟想说什么?爱是心痛,心又是什么?她伸手探了探自已的胸口,悚然一惊,居然没有感觉到心跳!她是心死了,还是根本无心?
(节选自吴俣阳《曾经沧海难为水》修订版 第9本《红颜 商玲珑&刘采春》第1折《玲珑女》)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