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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元稹、李后主等(传记小说) |

上邪,如果可以,就请再借我一份隐忍,把这尘世中所有的浓情浅恨、聚散离合,通通都用他的名字连缀起来,然后,一针一线,一挑一捻,将其织成一匹绵长的锦缎,缝成一件爱情的霓裳,最后,绣寂寞成灾,只与相思共泣!如是,即便心痛欲裂,即便肝肠寸断,也总好过而今自欺欺人的微笑向暖。
他不会回来了。她手捧泛黄的花笺,呆呆望着相恋的时候,写给他的那首染着无限春光的《明月三五夜》,终于忍不住,在凌乱的风中,痴痴笑起自己的无知与深情。
待月西厢下,
近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
疑是玉人来。
旧日的诗句,写尽了女子迷离的情思。再回首,那些沦陷在流年里摇曳的花影,泄露了她今朝里指尖照例拢起的温柔,然而,她并不后悔曾经付出的痴情,只是哀伤,为什么这一份痴绝,却是无人来和。放下画笔,她冷眼端凝着手边的宣纸,但见纸上铺染的高墙古寺、明月清风,还有那一株裹着寂寞的桃花,无不于潋滟的水畔,默默承受着不尽的相思。相思,相思,相思,总是不断地招惹相思,只是不知,远方的他,身旁可否还会有如她一样的女子,会于月圆时分爬上高高的杏树,越过围墙,去赴那西厢之约?
怎么会呢?深居长安靖安坊的元稹,此时此刻,正在准备再应今冬举行的吏部科试,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温习功课上,又怎会三心二意,四处遗情?
莺莺并不知道,来自江南的仕子李绅,因赴京准备参加进士试,正住在元氏老宅中,和元稹日夕研习,闲谈中聊得最多的便是远在天边的她。是的,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她,她的美在旁人眼里也许只是世俗之象,但在他眼里却总能幻化为悠然诗意,而那颗因思念荒芜了的心,倏忽生出沧海明珠般的景致,也都缘于眸间涟漪般流转的她。
他还记得,初见她时,他便沦陷在她的美艳风流里。一袭白衣白裳的她,虽然只是略施淡妆,浑身却都流溢着耀眼的光芒,让他在刹那之间,不得不觉得,自己便是那条逆着时光的长河,经历了漫长的迁徙,终于渡到了遥远的尽头,看见了从前的天际,有一抹让人心醉的深蓝,在眼前不停地闪烁。这深渊般的颜色,于一个女子而言,有趋向于沧海的属性,所以,她的出现,足以淹没爱情,也足以令他沉迷。
“你真的很爱她?”李绅放下书本,望着元稹默默叹息着,“听你那么说,我都很想见一见她了。”
元稹无奈地摇着头:“怕只怕,今生今世,我都不能再见上她一面了。”
“郑老夫人终有一天会理解你们的爱情的。”李绅安慰着他,“这么好的女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老夫人有什么理由阻挠你们相爱?”
“公垂兄,你不了解我娘,她老人家……”元稹垂头丧气地说,“从一开始,她就厌恶莺莺,我想……”
李绅不无同情地盯他一眼:“那就把她的故事写下来。”
“写下来?”
“嗯。”李绅点着头,“写成传奇,像陈玄佑写的《离魂记》那样。”
“可是……”
李绅充满鼓励地打量着元稹:“与其整日为相思煎熬,还不如把你内心的情感通通渲泻在笔墨纸端,那样你的心也会好受些的。”
“我怕我写不好她。”
“就当写故事好了。要不这样好了,咱们就以莺莺为题,你写传奇,我来写歌,你看怎么样?”
元稹不无担心地盯着李绅,他真的能把莺莺写活吗?
伯劳飞迟燕飞疾, 垂杨绽金花笑日。
绿窗娇女字莺莺, 金雀鸦鬟年十七。
黄姑上天阿母在, 寂寞霜姿素莲质。
门掩重关萧寺中, 芳草花时不曾出。
……
河桥上将亡官军, 虎旗长戟交垒门。
凤凰诏书犹未到, 满城戈甲如云屯。
家家玉帛弃泥土, 少女娇妻愁被虏。
出门走马皆健儿, 红粉潜藏欲何处。
呜呜阿母啼向天, 窗中抱女投金钿。
铅华不顾欲藏艳, 玉颜转莹如神仙。
……
此时潘郎未相识, 偶住莲馆对南北。
潜叹栖遑阿母心, 为求白马将军力。
明明飞诏五云下, 将选金门兵悉罢。
阿母深居鸡犬安, 八珍玉食邀郎餐。
千言万语对生意, 小女初笄为姊妹。
……
丹诚寸心难自比, 曾在红笺方寸纸。
常与春风伴落花, 仿佛随风绿杨里。
窗中暗读人不知, 剪破红绡裁作诗。
还把香风畏飘扬, 自令青鸟口衔之。
诗中报郎含隐语, 郎知暗到花深处。
三五月明当户时, 与郎相见花间语。
——《莺莺歌》残章 李绅
(节选自吴俣阳《曾经沧海难为水》修订版 第4本《科举 李绅&白居易》第1折 《莺莺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