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原盛夏的夜晚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江面上没有一丝风吹到岸上来，程飞和左修元为了不让工作受到干扰，选择在晚上十一点钟后夜深人静之际步行至何丽华家住的那个棚户区内，好不容易才忍着蚊虫的叮咬，找到何丽华位于某幢楼二楼的住处。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任何人出来应答，程飞和左修元互相盯了对方一眼，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对门的男住户打开房门，睃了他们一眼，问：“你们是来找何会计的吧？”

程飞连忙点点头，问他说：“我们是何丽华在外地的亲戚，出来做生意，刚好从罗原经过，所以就顺道来看看她。”

“亲戚？”男住户盯着他们打量了好一会，“今天已经来了好几拨人都说要找何会计，也都说是她的亲戚，真奇了怪了！”

“啊？还有别人来找她？”左修元瞪大眼睛问。

“是啊，也不知道何会计走什么大运了，十多年了，她一个人拉扯着一个智障儿子，从来都没见过有什么亲戚来看过她周转接济过他们母子，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师傅，我们和何丽华是远房亲戚，平常不太走动，所以……”程飞盯着他问，“您能告诉我何丽华到底去哪了吗？”

“不知道。”男住户摇着头，“昨天晚上她就带着小强打车走了。我们还都纳闷呢，何会计平常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连三轮车都没舍得坐过一回，昨天晚上倒是奢侈了一回，打上车了呢！”

程飞和左修元面面相觑，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何丽华家。这种情况他们不是没有预测到过，可现在撞了个门还是有些心灰意冷，特别是左修元，内心的失落感让他在程飞面前抬不起头来，二人沿着马路边走了很远，他始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良久，程飞盯着他拉开了话题说：“老左，你用不着泄气。干我们这行的遇上这种事又不是一回两回了，肯定是何丽华担心冷水云找她麻烦，就提前带着儿子躲了起来，你没听刚才那男的说今天都来了好几拨要找她的亲戚吗？”

“可我最怕遇到这种情况。”左修元有些激动，“我就怕有嘴说不清，程室长，我是真的想办一件好事，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不想再看到有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我知道。”通过和左修元半天的相处，程飞已经对左修元有了深入的了解。凭他的敏锐和看人的精确力来说，他可以判断出左修元决不是甘于和柏向南同流合污的人，就算他曾经和他们搅和在一起，良玉洗干净了不还是一块良玉吗？“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纪检干部的。”他伸手拍拍他的肩，“看来现在有很多人都想找到何丽云，但愿我们能在他们之前找到她，要不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老天爷都无法预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去刑警大队。”

“刑警大队？”

“刑警队长苏明是我的好朋友，而且他一直在调查方小梅的案子，有他帮忙，一定会查出何丽华的下落的。”

“你已经有想法了？”左修元不知所措地问。

“你这可是犯晕乎了吧？”程飞盯着他笑笑，“刚才那男的不是说何丽华一直孤身带着一个智障的儿子吗？看来何丽华云是个单身母亲，但她那个儿子总该有父亲吧？苏明可以帮我们调出何丽华的家庭背景，我们找到她的亲人不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何丽华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吗？”

“可是柏向南的人也会想到这点的。”

“所以咱们要比他们快嘛！”程飞说着，立即掏出手机给苏明打了电话，让他帮忙立刻调阅有关何丽华及其家人的相关档案资料。左修元则拦下一辆的士，推着程飞上了车，火速往刑警大队赶去。

程飞和左修元还没到，苏明就从家里匆匆赶到刑警队，亲自在电脑里查找有关何丽华的档案资料，等他们赶来时，他已经把资料打印现来。程飞从苏明手里接过何丽华的资料认真浏览着，苏明不禁瞟了了他身边的左修元，欲言又止。程飞看出苏明的疑虑，连忙笑着向他解释说：“老左是我们自己人。”

苏明还是盯着左修元不发一言。

“干吗呢？”程飞捏着拳头在他胸前捶一下，“别绷着你那张脸行不行？拉长得跟头驴子似的。”边说边把左修元拉到自己身边，指着苏明给的那沓资料说，“老左你看，何丽华果然有个患智障的儿子，今年都十五岁了。”

左修元瞥了苏明一眼，把头凑上去，忽地问了一句说：“何丽华的儿子没有父亲吗？”

程飞抬眼盯着苏明，示意他发言。苏明轻轻睨着左修元，说：“据资料上反映，何丽华生下儿子一年半后，她丈夫就因为儿子是个智障跟她闹不合，没过一年就离婚了。何丽华的父母早就死了，也就是说她从小就是个孤儿，档案上也没透露她还有什么亲戚。”

“那她丈夫，不，她前夫就不管她们娘俩了吗？”程飞怔怔盯着苏明问，又迅速翻阅着档案往下看去。

“她前夫跟她离婚不到三个月就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从他现在的户口登记资料来看，他新组建的家庭早在十二年前就有了一个非常健康的儿子，至于他还管不管前妻生的儿子，资料上就没有记录了。”

“他妈的，世上还有这样的男人！”程飞想起何丽华对门的男人说这十多年来都是何丽华一人拉扯着智障儿子过日子，从没一个亲戚上门看顾过他们，就知道她前夫一定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义务，忍不住骂了一句。“她前夫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苏明走到电脑跟前，重新点开页面，一边浏览一边说：“叫孙福建，住在崇化区马兰路119号中山小区里……”

“具体门牌号码？”

“十号楼八单元四零二室。”苏明回过头盯着程飞，“这么晚了，你不会想去找孙福建问何丽华的下落吧？”

“咱们干的工作不就得争分夺秒吗？”程飞咂巴着嘴唇，“我们要不去，让别人赶在前面去了，事情就麻烦多了。”

苏明抬头望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了，“孙福建政治面貌清白，要不我陪你们一块去吧。”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调查普通人的事还是我们公安出面比你们纪委方便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