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院里里外外的门廊口都挂着大红的灯笼，所有的厅门上都张贴着鲜红的对联，一派过年的喜气劲儿。然而在这股喜庆的外表下却深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上上下下的仆人丫头们一个个都显得无精打采，不是忘了拿这个就是丢了那个，袁四正站在院落里大大咧咧地斥责着，不一会，王奉正就领着拎着剃头挑子的傅明远进了院门，身后紧紧跟着温姨娘、陈娟、虎虎、王夫人、小荷花、马平、保娘。

“亲家太太来了！”袁四腆着脸凑到陈娟面前陪着笑，“厨房里正在准备着饭菜，再过半袋烟的工夫就能开饭了。”

“劳您费心了。”陈娟勉强对着袁四挤出一丝微笑，“大过年的就来讨扰你们。”

“亲家太太这话可就见外了。”袁四满脸堆着笑，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拢着袖子指着饭厅的方向，“您请！慢点儿走！”一边说，又盯一眼被王夫人搀着手走过来的小荷花，朝着她深深作了一揖，“大少奶奶回来了！外边凉，快点进屋暖和着吧。我让小桃、小芳她们特地给大少奶奶准备了暖手壶，还是薰了香的，檀香味的，温姨娘特地让我替您备上的。”

“谢谢袁爷了。”小荷花头也不回地从袁四身边擦身而过。王夫人冷冷盯了袁四一眼，目光中透出一种凶狠的犀利，吓得袁四慌忙逃也似地往厨房院跑了。

远处，大厅门口，家义正蹲着身子倚在墙角根逗弄着刚刚两岁多一点的儿子智朴，一边捏着智朴红红的小脸蛋，一边伸手揪着刚替他买来的小京巴狗的耳朵，笑嘻嘻地盯着智朴，“它要是不听话了，你就揪它耳朵！再不听话，就打它屁股！直到打得它嗷嗷叫唤为止。”

小智朴伸出细嫩的小手学着家义的样子揪着小京巴狗的耳朵，小狗疼得“哇哇”大叫起来，家义却使劲按住小狗的身子，狠狠拍着狗屁股。智朴手里突然多了一根枯树枝，盯着家义坏坏笑着，转脸就拿着树枝使劲抽小狗的屁股，疼得小京巴狗对着刚进门厅口的小荷花伸直了身子直叫唤。

小荷花被狗的叫声惊了一下，慌忙站住，神情错乱地盯了家义一眼。家义抬起身，朝小荷花深情地注视着，小荷花连忙掉转过头，走到王夫人身前，抬脚就跨进了门厅。

“大冷天的你抱着孩子在这里做什么？”王夫人皱着眉头瞪着家义，“智朴娘呢？她怎么就放心把孩子交到你手里，看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王夫人心疼地弯下身，把智朴抱在怀里，盯着家义埋怨地说：“成天没个人形儿，跟儿子一块打狗，你这个爹当得可真出息！”

家义陪着笑脸，“这不是闹着玩嘛。”

“有这么闹着玩的吗？”王夫人一边瞪着他，一边抱着智朴跨进门厅里，“狗是个畜牲，你把它打急了，再把智朴咬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智朴回头看着家义脚边的小京巴狗，在王夫人怀里扑腾着，伸出小指头指着京巴狗说：“奶奶，我要揪小狗的耳朵。你放我下来，我要打它的屁股。”

“还没玩够呢！”王夫人回头盯着小智朴和蔼地笑着，在他脑门上狠狠亲了一口，“我们不玩狗，奶奶带你进屋找大伯母玩去。大伯母可会讲故事了，让大伯母给我们智朴讲讲南京的故事，好不好？”

“好！”小智朴拍着手，目光依然落在小京巴狗的身上，“我们跟大伯母一起打小狗屁股。”

“怎么还惦记着狗啊？”王夫人轻轻拧一下智朴的屁股，唬着他说：“你就不怕它咬了你的小屁股？它要咬了你的小屁股，以后你就要天天躺在床上不能陪奶奶玩了。”回头瞪着家义，“还不把你的破狗给我弄走！一会你爹进来了，又要骂你不务正业了。”

“我爹去哪了？”

“带客人去后院安顿了。”王夫人说着，早已跨进大厅，朝着小荷花身边走了过去。

“什么客人？”家义盯着王夫人的后背，抬腿狠狠踢了小京巴狗一脚，“滚！还腻在这里，烦不烦人？”

小京巴狗疼得大叫，瞪圆两只眼睛怒视着家义。

“怎么，不服气啊？”家义又做出要踢它的样子，“去找智朴娘去！快去！”

小狗像通人性似的，昂起头朝家义睃着，不一会就掉转过头，摇着尾巴朝着小瑜住的后院跑了过去。

“没教养的死狗！”家义狠狠盯着小狗跑去的方向，忽地一转身，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厅。不远处，一直站在回廊拐角处的左碧灵默默盯着家义看着，身后跟着丫环秋荃。左碧灵轻轻抿着嘴笑着，一回头瞪着秋荃说：“还愣着干什么？走，到大厅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