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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夏姬御兰记(宫廷历史小说) |
“难得大哥有这份孝心,可大哥现在自身难保,又怎么保护得了他人呢?” 莫邪好言安慰道:“如今之计,大哥就暂在此山中养好伤,等风声稍息以后再去找欧师父就是了。”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干将沮丧地道:“干将无能,枉生为人。师父辛辛苦把我养大,又教我铸剑之术,可我却不能在师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伴随在他左右,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五
干将越狱逃跑的事不久就惊动了深宫之中的越王允常。刺客跑了,那还了得?允常愤怒至极,下令全城官兵奋力缉拿干将与蒙面人,并连夜亲审九妹。
谁知允常自见了九妹之后也贪其美色,想纳之为妃。勾践本慕九妹,遂苦苦为其求情,允常见勾践求情,正中下怀,便下令将九妹没为宫婢,留在自己宫中侍侯。自此以后,允常与勾践父子为了一个九妹各自心照不宜,宫中遂起风波,父子俩关系日渐紧张。
君夫人允常王后不忍见丈夫与儿子为了一个宫婢而失和,便秘密命人将九妹带到自己宫后的小院,欲将九妹杀死,永绝后患。
临刑前,允常王后端详着九妹那桃花般的花容一玉貌,冷冷地道:“要怨就怨你这张迷人的脸蛋,九泉之下你可别怨恨本宫。本宫若不是不愿眼见大王父子失和,也不会这般狠心的!”说着,转身而问道:“你最后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九妹微闭着双眸,平静如水地道:“九妹死不足惜,但恨有生之年不能复见师父、师兄,如若夫人开恩,九妹恳请死前为师父、师兄上香祈福。”
允常夫人犹豫了一下,道:“人之常情,本宫答应你。”说完,命人准备香案。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九妹跪于案前,手捧三柱香虔诚地插入香炉之中,对天祈祷祝道:“民女邹氏九妹跪祈上苍,希望苍天保佑民女师父、师兄终身平安无事,免受奸人之害,九妹于九泉之下也就心安了。”祈祷完备,允常夫人即刻命身边的宫女手持三丈白绫,系于九妹颈上,要将九妹缢死。九妹正被白绫紧紧拽得喘不过气来时,恍惚之中忽然听得自院外传过来一声大喝:“住手!”随即耳畔只觉得风吹般的声响,那系于自己项上的白绫已断为两截,左右拽绫的宫女随之仰倒于地。
九妹还没回过神来,就飞一般地向她身边奔来一人,匕首截开白绫,继而紧紧将她纳入怀中。突如其来的场面使允常夫人措手不及,瞪大了眼盯着割断白绫的人哑口无言,救不九妹的人是太子勾践,勾践一边扶起九妹,一边怒视着君夫人,大声斥责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身犯何罪,你要对她下如此毒手?” 勾践痛心不已地望着脸色苍白的九妹,指斥王后道:“你真是蛇蝎心肠的女人!”
君夫人被儿子这么一骂,恼羞成怒地指着九妹冲勾践愤然叫道:“她是个妖精,吃人不见血的妖精!你们父子为了她竟然弃国法于不顾,不但不诛杀她,反而留她在宫中,为她争风吃醋,父子失和。你说这等扰乱国法、扰乱宫围的妖孽能容她活在世上吗?”
“她不是妖精!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让我为她茶饭不思,魂不守舍的女人!如果没有她,我也不能在世上存在了的!”
“你!你简直被她迷昏了头!”允常夫人愤愤地说着,上前来抢勾践手上的匕首,要把九妹刺死。情急之中,勾践推倒了夫人,带着九妹扬长而去。
勾践宫中,勾践正安慰着九妹,向九妹倾诉自己对她的一片真心。九妹没有想到自己在临死前会被勾践及时救下,子里只觉得一片空白,面对勾践的温情默默,她无言以对。
“芍药,”勾践郑重其事地拉住九妹的双手,信誓旦旦地道:“不管从前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爱慕你的。我发誓,我此生此世非娶你为太子妃不可!”
勾践虽然一片痴情,但九妹的心中却始终只有干将,更何况勾践是师父的仇人之子,她怎能以心相许他呢?她再也不愿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眼,愤然抽回双手,冷冷地道:“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虽然你今天救了我,但你并不可能得到我的心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允常的儿子!我绝对不可能爱上一个仇人之子!就算让我去死我也不会爱上你的!今生不会,来世也不会!”
“芍药,你应该明白我对你是真心一片,你怎么忍心拒绝于我呢?”
“我不是什么芍药,我是邹九妹!”九妹大声道:“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九妹宁死也不屈于你们父子二人!”说着,起身便欲往外走。
勾践忙拉住九妹,问道:“你去哪?”
“我是越王宫的婢女,当然得回越王宫中去。”九妹冷冷地说着,拔腿就走。勾践见她对自己如此铁石心肠,伤悯万分,发誓定要将九妹纳为已妃。妹刚刚走出勾践宫中迎面就碰上了怒气冲冲的允常正往勾践宫中而来,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已有内线报告了允常。父子二人免不了为了九妹又大吵一番,常为了杜绝勾践的欲望,遂有封九妹为妃的念头。
九妹本欲以死相抗,忽然想起了枉死的师娘和生死未卜的师父、师兄,遂心生一计,假意答应允常,却伺机亲近允常而杀之为师娘报仇。主意已定,九妹于袖中暗藏了匕首一把,准备夜里将允常灌醉后杀死。不想就在这夜,却有几个蒙面人闯进了宫中,劫走了九妹。劫走九妹的是太子勾践手下的人,勾践为了不让允常夺走九妹,派人将她劫到宫外藏了起来。允常遍寻不到九妹,也只好作罢。勾践为了不让允常怀疑,遂在允常面前造谣说是欧冶子、干将一帮人救走了人,允常果然相信,加紧了搜捕。
再说九妹被勾践派人劫出宫后,被幽禁在一个小院子里,一日三餐都由一个老奶奶送入,却不知劫她的人究竟是谁。一晃数日过去了,九妹正被闷得发慌,在院里发脾气,忽听院门“吱嘎”一声响了。九妹循声望去,见来人是勾践,不觉火冒三丈。正待发作时,勾践老远就发话道:“勾践也是情非得已,并无歹意。”
“没有歹意?那要为什么让人把我劫到这里?数日也不见你一面哉?”九妹厉声斥道。
勾践已走到九妹面前,谦声道:“我不忍心你被父王糟蹋,才会想出这样的下策,至于数日未曾露面是怕被父王疑心,所以不敢贸然出宫相会。”
“你倒很好心?”九妹瞪着勾践道:“你不过是为了与允常争夺我才会劫我出宫的。难不成你当真肯放我出吗?”
勾践当然不想放九妹出宫,一时对不上话来。
“勾践!”九妹大声道:“我说过我不会喜欢你的,你还是送我回宫吧。”
“不!我不会送你回去的!要我看着你嫁给父王,我永远也做不到的!”
“既然如此,你就放了我,还我自由。”
“你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我又怎么会放弃你呢?” 勾践拥着九妹,动情地道:“我爱你,我要你做我的妃子,王后!现在就委屈你在这儿待上些时日,等大王驾崩,我一定来接你入主后宫。”
“够了!”九妹使劲推开勾践,斩截铁地道:“你这是妄想!你若要得到我,除非是我的僵尸一具!”
“你当真对克这么绝情?我对你这么好,你难道就不肯给一点机会我吗?”
“对,不会!九妹是欧冶子的徒弟,欧冶子徒弟怎么可能去爱一个仇人之子?更可况九妹心中早有所属,又怎么会再爱上第二个男人?”
“你心中早有所属?” 勾践惊讶万分,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是谁?”
“这与你无关,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谁。”
勾践好像受了沉重的打击,神情沮丧不已。忽然,在他的眼前掠过了九妹冒死夜救干将的情景,他敏感地脱口问道:“他是干将,对吗?”
九妹没有作任何回答,但勾践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痛苦地望了一眼九妹,大吼一声,奔出了院外……
再说蒙面人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带着干将往北方而去。后面的兵马不久便追了上来,蒙面人与干将抵抗追兵,于中途分散。干将避开追兵忍着伤痛躲进了山脚下的芦苇荡中。待追兵走后,便奋力往深山上躲去。未及半山腰,由于失血过多,终于体力不支,昏倒在了草丛边。待他醒来时,已是第三天中午了。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小木床上,勉强着坐起身子仔细地打量着四方,只见自己正处处身在一个小茅屋中,屋不大,除了自己睡的一张小木床外,还有一张小桌子和几张板凳,陈设非常简陋。
干将正准备起身下床,忽从门外闪进了一个身穿翠绿色布衣的姑娘,年纪比九妹稍长,手里捧着一碗汤。干将不觉奇怪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姑娘。那姑娘不觉羞红了脸,低声冲干将道:“壮士醒了?”
“我这在哪儿?”干将见姑娘开了口,连忙问道:“莫非我已经死了,到了阴曹地府?”
姑娘掩口笑道:“你还没死,不过已昏睡了三天了。”说着,端过汤走到他而前道:“快把这碗草药喝了吧,它能治你身上的伤。”
干将接过碗,一仰而尽,把空碗递给姑娘,道:“姑娘救了我?”
“是我爹爹救你回来的。”
“那他人呢?”干将连忙问道:“我要去拜谢他老人家。”说着,便要起身。
“我爹爹下田忙活去了,壮士伤得不轻,千万不可下床走动。”说完,起身欲出。
“喂!”干将情不自禁地冲姑娘叫了一声。姑娘掉转回头,问道:“壮士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只不过……还不知姑娘家人详情?”干将吞吞吐吐地道。
姑娘嫣然笑道:“民女家姓莫氏,爹爹人称莫农,娘亲早逝,家中只我和爹爹相依为命。”
“那请问姑娘芳名为何?以后也好称呼。”
“我叫莫邪。”姑娘说着,掩上门出去了。
晚上的时候,莫农从田里回来,见干将醒了,非常高兴,吩咐莫邪多忙了几个小菜。大家正吃得欢乐,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喧闹的说话声。干将敏感,遂出门望之,见距莫家半里远处正朝这边涌过一队兵马。干将连忙关上门,叫了声“不好!”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莫农奇怪地问干将道。
干将只好俱实以告,为不连累莫氏父女,干将硬下心来决定束手就擒。
“原来壮士是欧冶子的高徒!”莫农不无感慨地道:“欧先生乃是人中之杰,我不能让壮士前去送死!”莫农说着,打开后院门,门后是一条狭长的山路,此路不通左右,从前山来的人望不见这道,对干将道:“从这儿往北走有一处森林,林中有一个山洞,俱被林荫遮挡,躲在那儿最不易为人发现。”又冲莫邪道:“壮士不识洞,恐错过时机走不脱,事不宜迟,你速速带壮士前去躲蔽。”
“那爹您呢?”莫邪似乎很是担心地道。
“我留在这儿挡住他们争取时间,你速带壮士前去!”说着,一把将干将与莫邪二人推出院外,死死关紧院门。干将与莫邪走了不久,那伙越兵果然闹轰轰地聚在了莫农院前大声叫喊着开门。莫农先不答应,等估计干将已走远后才慢慢地踱到院前,打开了院门。眼见那伙气势汹汹的越兵正要往里边闯,莫农连忙装作惊讶,拦住他们道:“大人们这是干什么?”
一个面目狰狞的越兵举着手中的剑在莫农面前晃道:“识相的就别装了,快把你家藏着的要犯交出来,我可免你一死!快说!”
“什么?什么?”莫农莫名奇妙地望着越兵道:“小人莫非听错了吧?小人家里从哪来什么要犯呢?大人们一定是搞错了。”
“已经有人举告了你窝藏疑犯,你还装算不成!”越兵一把将莫农推倒在地,径往院处各处搜寻干将了。末了,有人发现在后院门后有一条山路,大叫一声:“不好,让干将跑了!”
越兵头子狠狠瞪了一眼莫农,举剑便往他身上砍去,可怜莫农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越兵见没找着人,便往院后的山路追寻去了。在山上寻了好一会,也不见干将的影子,疑是干将已顺着山路逃下山去了,便穷追着下了山。干将在洞中听到越兵下山的声音,担心莫农的安危,执意要回去看看。莫邪连忙拦住他道:“越兵狡诈,不会就这么轻易走了的。大哥万万不可出去送死。”
干将是个性情中人,他一心惦念着莫农,不听莫劝告,非要出去不可。
“干将哥!”莫邪急道:“我不能让你出去!我爹交待我要把你藏好,我不能违备他老人家的嘱托,放你出去送死。”
“可是你爹的安危确实令人担忧,我担心他们抓不到我,会对他不利的。”
“不会的。他们只是找你而已,并不知道我爹收藏于你,自然不会对他不利的。”莫邪劝慰道:“你就安心在这儿躲一阵子,不会有人找到这里的,这个山洞除我爹和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这儿,找到这儿的。”
听了莫邪的话,干将心里稍微安静了些,与莫邪静静地盘坐于山洞之中。洞有两人高,里面能容纳五六人,干将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洞,见洞内倒很干净,不禁奇怪地问莫邪。莫邪告诉他道:“以前这个洞内又脏又潮湿,后来我爹跟我到这儿打柴无意中才发现了这个洞,遂把洞内收拾了一番,以后干活困了便在这洞内休息片刻,又没有外人打扰,真的是个不错的地方,再后来我跟爹赌气时,也会跑到这里呆上一段工夫。”
“你就不怕洞内有蛇蝎这类的毒虫吗?”
“说出来你会不信,莫邪自幼跟着父亲磨练出一身胆识,蛇蝎要是敢出来,我定会教它们身首异处的。”
“你敢杀蛇?”干将惊异地望着这个面貌清秀纯真的女孩,真的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莫邪看出了干将的心思,抿嘴笑道:“杀蛇算什么,我还敢吃蛇呢!”
“你不骗我?”干将瞪着眼睛问道。
“你一定认为像我这样纤弱的女子不敢杀蛇吃蛇。但穷困潦倒的生活让我不能不敢。” 莫邪凄然地道:“莫邪自幼丧母,爹爹既做爹又做娘,小时候家乡闹灾荒,爹爹只好带我到外国谋生。可到了外边人生地不熟,我们父女无以为生,所以父亲就做起了耍蛇的生计。我从小与蛇打惯了交道也就不怕蛇了。有时候耍蛇的钱不够吃饭,爹爹就杀蛇做饭吃,开始我不吃,后来也就无所谓了。”
“原来如此。”干将同情地道:“那么说你小时侯也吃了不少苦?看来,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你小时侯也吃过很多苦?”
干将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干将自幼父母双亡,流落在市井中乞讨,吃尽了人间的苦头。没有一个人同情我,他们只会用奚落的眼光看我,用诬蔑的话骂我,可是在我九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好人,后来他收留了我,每天都让我吃饱穿暖,待我如同己出。从那以后,我也才感受到了人间的真情,所以我长大后就默默发誓,以后一定要孝敬他,保护他,哪怕献出我的一切。”
“那个人是你师父欧冶子?”
“嗯。”干将说着,不禁勾起了他痛苦的回忆,泪水悄然而已。
莫邪看着干将,也叹道:“我从小就听我爹讲欧冶子的故事,知道他是条好汉。”
“可惜我没有用,没有保护好师父,他如今不知去向,生死未卜,真的令我不安。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对得起自己良心呢?”干将自责道。
望着干将痛苦自责的样子,莫邪不禁也替他难过起来,劝他道:“欧师父是好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一天见不到他老人家的面,就一天不会心安。他虽然已经逃离越州,可是允常已布下大兵捉拿于他,他现在的确处境非常危险。”干将伤心万分地抬头望着洞顶道:“干将现在只恨自已没用,无法追随他身后保护他。如果我有双翅膀,能够展翅飞到他身边,那该多好。”
“难得大哥有这份孝心,可大哥现在自身难保,又怎么保护得了他人呢?” 莫邪好言安慰道:“如今之计,大哥就暂在此山中养好伤,等风声稍息以后再去找欧师父就是了。”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干将沮丧地道:“干将无能,枉生为人。师父辛辛苦把我养大,又教我铸剑之术,可我却不能在师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伴随在他左右,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这并不能怪你,你也是为时事所迫。我想欧师父如果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他一定不会怪你。倘若你现在要去找寻师父,不但保护不了他老人家,连你自己的危险也会有增无减,白白赔上自己性命。再说越兵现在并没有找到欧师父,你们二人现在都不出现,越兵就伤不了你们,留着性命,你们师徒终会有相聚的一天的。”
干将深叹了一口气,道:“莫姑娘说得不错,可干将心总不能安。”干将说着,眼前又掠过九妹的影子,非常难过地道:“还有我那小师妹为了救我只身冲入越兵重围,掩护高人救我逃脱,不知现在她有没有被高人救出?”说着,干将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地道:“她已入重围,看来已无身还之理,允常是不会放过她的。”
莫邪听了,内心为之一震,伤感地道:“看得出,你们师兄妹情义很重,你师妹真是位女中豪杰,实在令人感佩。”
干将继续道:“我和她就如亲兄妹一般,我真的很疼爱她的。如今她身陷囹圄,不知死活,让我这个做师兄的真的是既难过又惭愧。”说着,忽地立起身来,大步向洞口走去。莫邪见他神情激动,也连忙站起来,蹭地窜到洞口,张开双臂拦住干将,脸色激动异常地问道:“你想做什么?你不能出去的!”
“莫姑娘,我想你还是让我出去吧!”干将边伸手去推莫邪,边痛心疾首地道:“我不能去保护师父,可是我明明知道九妹的下落,我不能对她置之不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行?我不许你出去!” 莫邪与干将推搡着,大声急道:“你不能出去送死,不管你的师妹是死是活,一旦你出现在越兵面前,你就会身首异处的。你想想,如果你师妹还活着,就说明允常现在还不想杀她,允常很可能留她引诱你们前去救她,再一网打尽;如果她已经死了,你去也是于事无补,图遭他人杀戮而已。你再送了性命,那欧师父他该怎么办?他还依靠谁帮助他,孝敬他?”
“九妹是为了救我才落入允常之手,我不去救她,岂不是连人味都没了吗?” 干将十分难过地冲莫邪道:“你不明白我与九妹之间的感情之深的,我不能辜负她!”
“你应该冷静一些,忧柔寡断的人不是一个大丈夫!” 莫邪道:“我岂又是无情之人?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能够比你看透有些事。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必须忍得住,才能留得清山在。事情都有孰重孰轻,我想,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知道姑娘的用心,但你不明白我与九妹情同手足,她为了救我而舍身忘死,干将岂能贪生茍活呢?”干将求莫邪道:“姑娘就成全了干将吧。”
“既然九妹姑娘能为了你舍生忘死,就说明她不要你死。如果你冒死前去越州的话,岂不辜负了九妹姑娘的一片苦心?为了九妹这片苦心,为了欧师父,你都不该轻易地去送死啊!还有,我们父女冒死救下了你,就是不希望看着你死,你却这么不珍惜自己,你对得起我们莫家吗?” 莫邪晓之以理地道:“现在你的处境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遇到不测,你不能义气用事,自欺欺人的!就算欧师父与九妹都遇难了,你也要沉着冷静,留着性命才是根本,才可以报仇雪恨。”
干将被莫邪的一番话说得心悦诚服了,他无助地将双手撑着嶙峋的洞壁,茫然地看着各种各样的怪石,忽然大吼一声,用双手使劲地向洞壁上打去……
莫邪明白他内心的伤痛,由着他去,就这样,二人各怀心思地在洞中一直守到天明。看着天空微微发白,莫邪不觉肚腹有些饥饿,望了望干将,走到他身边道:“干将大哥,天快亮了,我看我得先回家看看,再找一些吃的东西来。”
“我也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
“我会小心的,况且越兵又不要抓我。” 莫邪边说边径自往洞口走去,不一会又回过身来嘱咐干将不要出去,等干将保证好后,她才放心地出了山洞。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莫邪便回来了。见了干将一句话也没说,一头扑进干将怀里,泣不成声。干将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到底怎么了?”
莫邪只是一个劲地哭,良久才哽咽着道:“我爹被越兵杀死了!”
“什么?”干将如雷轰顶般,整个头脑嗡嗡作响,失神地望着莫邪,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我真没想到会有村人告发我爹藏匿了你,要不然他们是不会杀害我爹的!他的尸首都化为了灰烬了!如今我已经是……无家可归了。”
“是我连累了你们!是我害了你们啊!”干将惭愧万分在对着莫邪大声自责道。他恨自己,恨自己没有用,更恨自己牵连了莫氏父女,内心有如万把匕首正在噬绞着他的心,悲愤难平。
“干将大哥!”莫邪止住泪水,好言相慰道:“这都是天命,怨不得你的。”
“不是为了救我,莫家也不会横遭惨祸,即使你不怨我,我也难以自平。”干将悲痛地道:“干将堂堂七尺男儿,不但不能自保,反而连累恩公,干将日后在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恩公及列祖列宗呢?我是罪人,是罪人那!”
“人已死了,大哥自责也是无济于事的,大哥要化悲痛为力量,千万不可因此而消磨了志气,现在你务必在洞中养伤,等伤养好后,我自会助你逃下山去远离越州,再慢慢寻师。等你们师徒相逢之后你再从长计议。报仇于越王,十年不晚。”
“外面出了这种事,你还怎么让我安心在洞中养伤呢?”干将凝视着莫邪,语气坚定的道:“我无论如何,我都要回莫家一趟,我要再见你爹一面,为他守孝。”
“他已经烧成灰烬了,你还如何见他一面?” 莫邪强忍住内心巨大的悲痛,苦劝干将道:“越兵现在找不到你,犹不死心,于山前山后都发兵守之,山上眼线更是众多,你若回去,岂有生还之理?就连莫邪回去时,途中遇见邻居阿婆,阿婆把实情相告,我身为人女,也不敢轻易返家,恐暴露了大哥踪迹,只能躲在树林背后望着家的废墟暗自哭泣而已。大哥又非吾兄,更无探视守孝之理。如若大哥还念我爹舍身救汝和莫邪的苦心一片,大哥就更该珍惜生命,留待日后为我爹报仇之用才是,否则我爹岂不死得枉哉!”
干将意犹未泯,莫邪抢着道:“大哥执意尽仁尽义,难道要把我爹的仇留给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儿家去报吗?我爹之所以救你,先是可怜你,复又以身相救,是见你是个重情义的壮士,他既肯舍身相救,就是希望你能逃走,日后也好替他报仇;而你现在却只图尽一时之安,丝毫没有一点大丈夫的豪情侠骨,你岂不辜负了我爹还有九妹?让他们看错了人,徒留余恨吗?”莫邪说着,看了看愁容满面的干将,一字一句地道:“大哥若不听劝,莫邪也只有相从爹爹于九泉之下了!”话完,扑向洞壁,做出欲撞壁的样子。
“莫姑娘这是何苦?”干将连忙拉住莫邪,紧锁着眉头道:“姑娘岂不是逼我吗?”
“我不是逼你,只是希望你明白自己不能死,你身上还有很重的担子。莫邪并不怕死,只求大哥能因此怜惜莫氏父女,留着性命为我们报仇,我死不足惜。”
“我不会让你死的!”干将拉着莫邪的手,道:“我听你的,珍惜自己的生命,日后再图为姑娘报杀父之仇。”
“有了大哥这句话,莫邪也就心安了,爹爹也会瞑目了的。” 莫邪说着,心里安慰了许多。忽发觉自己因伤心过度没有寻食,忙要出去找吃的。干将一把拉住莫邪,让她白天不要出去,以恐露了行迹让越兵发现。莫邪见他真正听了自己的话知道小心行事,心下不知有多高兴,遂不出洞。二人一直饿到天黑,莫邪才出洞去找吃的去了。因怕被人发现不敢入村,只好在山坳中采了些野果回来充饥,这样一直在洞中度过了十余天。
后来,越兵撤了,莫邪打听到这一消息后,遂决定深夜送干将下山。临行前,干将执意要往莫家再看最后一眼,莫邪拗不过只好同意了,领着他前去,二人强忍住悲痛,跪在废墟面前拜祭莫农。干将伤情难禁,长跪着久久不肯离去。莫邪怕时间呆长了会被有心人发现,只好强行将干将拽走,拉着干将从山左的小路下山。刚穿过半山腰,迎面遇到一人,见了莫邪,鬼鬼祟祟地转身又欲返下山。莫邪认识那人是本村的阿屠,是个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莫邪本怀疑阿屠是告发莫农收留干将的元凶,如今见他见了自己和干将又慌慌张张地下山而去,料他又行坏计,遂附着干将的耳畔低语了一阵,干将听了,捡起一块大石,追上阿屠将大石砸向阿屠,把他活活砸死。见阿屠死了,莫邪便让干将扒下他的衣服,自己换上,扮作男子,才与干将急步下山而去。一路再未遇到越兵,莫邪一直送干将下了山,又往北行了几里,要与干将分别。干将怎么放心莫邪回去,执着她的手,诚恳地道:“姑娘已无家可归,如若不嫌,干将愿带着姑娘一块离开。”
其实莫邪早已有此打算,但总不好言于干将,彼及干将提出来了,她心里暗暗窍喜,瞪着双眼望着干将,却什么也没说。
“莫姑娘父女对干将有再生之恩,干将岂能扔下姑娘不管?其实刚才在拜祭恩公时,干将已向他默默许愿,保证要照顾好你。”说着,情不自禁地看着莫邪的双眼,忽然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动情地道:“一生一世地照顾你!”
莫邪被干将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了,她忽然明白自己已在心中有了干将,激动得不能自已,顺势把头紧紧贴在干将胸前,只感觉到自己此刻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二人良久无语,各自将对方搂得更紧、更紧。正应了“患难见情”这句古话。
好一会儿,干将放开莫邪,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角交给她郑重地道:“我没好东西送给,这块布角就当作我给你的信物吧。”
莫邪喜不自胜地收好布角,也从身上掏出一块布帕,送给干将作为信物,这时,明月当空,微风徐起,干将冷不防拉着莫邪双双跪于月下,私定了终身。殊不知这段姻缘却铸就了日后一段辛酸的故事,引起各国的征战,徒留悲哀于后世人相闻。就这样,干将挽着莫邪,踏着明月,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